「侯爺遠道而來,認保林為親子,保林深感榮幸,亦渴望血緣親情。只不過,祖宗血脈,乃是大事,沒有證據,保林也不敢胡亂相認。」
謝保林說着,又對着永平侯行了個大禮,方才後退了一步,站到了謝景衣身前。
永平侯看了謝景衣一眼,嘆了口氣,對着那婆子罵道,「都怪這個蠢婦辦事不利不提,還丟了重要的信物,我的兒,阿爹尋了你許多載了……」
永平侯說着,頓了頓,冥思苦想了一番,方才又繼續說道,「原本乃是私密之事,我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但如今信物丟了,我便不得不說了。」
「說起來,都是我的過錯。你母親杜氏,也是個良家女子,入我侯府為妾,一直溫良恭儉,不爭不搶,是個和善人兒。可她福薄,生下你之後便早早的沒了。我當時想着,你是個健康的好孩子,不如直接轉記在夫人的名下,日後的路也好走一些。」
「萬萬沒有想到,我一時的善意,竟然惹出了亂子來。你母親身邊的貼身女婢,名叫游雲,乃是她娘家陪嫁進來的。游雲怕你記在夫人名下,便忘了生母,便偷偷地抱了你出門,想將你送回江寧,也就是你生母的娘家去。」
「可她一個弱女子,又驚慌失措的,等我們追上她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這麼些年,我一直都派人四處尋找。直到去歲,初見兩浙路曹經略,他感嘆你生得肖我。我便上了心,這一查才發現,年紀經歷什麼的,通通都對得上。」
謝景衣聽着,心中嘲諷不已。
上輩子的時候,謝保林遭遇不測,永平侯可是面容不動,半點哀色都無,反倒是不如侯爺夫人一個繼母,做得周全。
這輩子倒是好,竟然假惺惺的說起舊事煽情來了。
思前想後,也不過是眼見着謝保林要乘着王公的東風起飛了,覺得這是一張好牌了。
永平侯府雖然勳爵在身,但子嗣後代,並無特別突出之人,也不知,還能在那京城之中,囂張幾代。
「侯爺,那游雲後來怎麼樣了?」謝景衣歪了歪頭,好奇的插話道。
永平侯說着眼淚汪汪的,被她一打岔,慌張的打起嗝來。
謝景衣差點沒有嘔出來,她算是找到她肖永平侯的地方了……她可以把這個莫名其妙就打嗝的本事,摳出來還回去嗎?
當真是同這家人沾上,沒有一點好結果。
「她不見了。」永平侯遲疑着說道。
謝景衣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可你剛才不是說,等你們追上她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見了……不是追上了麼?怎麼又不見了?」
一旁的嬤嬤忙找補道,「當時是追上了,可後來她又不見了。」
謝景衣意味聲長的哦了一聲,不言語了。
說起來,上輩子的時候,她可沒有聽說過游雲這個名字。府里的人都三緘其口的,只推說杜氏早早的便沒了,謝保林是被下人不小心弄丟了。因為那會兒有玉佩鐵證,謝保林人都沒了,她也不願意回頭看,關心那些陳年舊事,便沒有詳細打聽。
現在想來,這個游雲,行為委實古怪。
擔心孩子忘卻母族,所以把他帶走?這太不對勁了,杜家小門小戶,人丁凋零,上輩子謝景衣連個姓杜的窮親戚都沒有見着過,原本就斷了聯繫,何談忘記?
再說了,侯府里人多嘴雜,侯夫人又有自己的親兒子,就算謝保林被記在夫人名下成了嫡子,又能如何?一碗水還能端平了?悠悠之口還能堵住了?
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不記得生母的這種說法。
更何況,所謂永平侯的善意,也很好笑,這都是什麼年代了,女兒家嫁人,嫡庶的確分明。可兒郎不同,若是放在前朝,那是嫡子是人,庶子是狗。可如今科舉昌明,庶子比嫡子出息的比比皆是。
是以庶女記在嫡母名下,抬高身份好嫁人的多,但是庶子記在有親兒子的嫡母名下的,簡直是罕見。
這個永平侯,腦袋瓜子當真是不聰明,輸給侯夫人良多。
謝景衣心中盤算着,那麼,到這個時候了,永平侯為何要信口胡謅,說謊話?
謝保林是他的親兒子,這一點是絕對沒有錯的,既然是真的,那便假不了,為何要用假話來說真事?
第八十三章 女中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