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堡里,隨着大兵出城,整座城市都被驚動起來,實在是大傢伙已經許多年沒見着千戶所點兵,營兵加上官軍幾乎傾巢而出,除了留下守城門的,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都有男丁出征。
春日的清晨,哪怕風兒依然寒涼,可是神木堡的百姓還是扶老攜幼地來觀兵送行,這不是徐通這個千戶有多得人心,實在是神木堡這樣的軍事堡寨,城中居民九成都是兵丁們家眷,這些人在乎的自家的兒子、丈夫、兄弟、父輩叔伯能不能平安歸來。
渾身披掛的徐通騎在馬上,看着硬湊出來的一千多大軍,滿臉的志得意滿,高進那小兒的兵馬已殘,就算他再驍勇,也絕不會是他對手。
旌旗招展,從城門處蜿蜒至遠方官道的神木堡軍隊大都身着赤紅色的鴛鴦戰襖,放眼望去倒是還有幾分氣勢在,只是若拉近了看,就會發現隊伍後方那些拉來湊數的官軍行軍時都松松垮垮的,這些人身上只套了身鴛鴦戰襖,至於甲冑連皮甲都沒有,更遑論頭盔,裏面近半人數都面黃肌瘦,沒什麼精氣神可言。
城牆上,劉循看着出城的軍隊裏,被手下家丁和營兵們簇擁着的徐通,忍不住冷笑出聲,「這老狗,真以為打仗是人越多越好的麼?」
「大人說的是。」
劉循身邊,正是被徐通丟下守城的東城守門官,那位救了單英的張總旗,他和另外三處守城的同僚都屬於神木堡里沒有背景和關係的普通軍官,想投靠徐通這位千戶大人又趕不上趟,就是想行賄也摸不出幾個錢,最後便成了神木堡里的邊緣戶,有好事輪不到他們,苦差使則全是他們四個輪着來。
劉循以往在神木堡沒什麼作為,田安國這個老資歷的副千戶被徐通收拾了以後,他就更加顯得沒什麼存在感,所以哪怕他和高進交好,徐通也沒把他放在心上,這才給了劉循收買張總旗的機會。
張總旗笑着,身邊這位劉副千戶雖說人稱劉大傻子,可這齣手着實大方,見面就給了五十兩現銀,那可抵得上他大半年的俸祿,所以看在錢的份上,也要伺候好這位副千戶大人,這位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聽說不少家裏出了兵丁的,可都勸着呢,上了陣便跑,找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等打完了再……」
張總旗在那裏應和着劉循,不過他說得也不是虛言,那些充數的官軍可都是家裏的壯勞力,平時拿不到糧餉也就算了,這次出征雖說徐通這位千戶大人發了開撥銀,但是幾錢碎銀可不夠叫人去拼命的。
要是那高閻羅真如傳說中那麼厲害,只怕除了那幾百營兵還能抵擋一二,其他官軍上了陣怕是起個哄就潰散逃跑了。
張總旗這般想着,終究是忍不住譏諷了徐通這位千戶上官道,「我看千戶大人真是昏了頭,那些湊數的官軍能有什麼用!」
「那老狗不是昏了頭,他是害怕……」
劉循冷笑間看向張總旗,這時候那出城的大軍已然消失在遠處的官道上,那飛揚的塵土也漸漸歸於平靜,這時候日頭已然高懸,晴空萬里,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城牆上,披甲的劉府家丁跨步而來,為首的兩名魁梧家丁手裏各提着髮髻纏住的數顆人頭,那脖頸間的血尚未乾,仍自淅瀝瀝地淌着落在地上。
看到這等場面,張總旗兩條腿不由打起了擺子,隨着劉循點頭示意,兩名魁梧家丁將手中人頭擲到了張總旗腳下,咕嚕嚕地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其中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正對着張總旗,看清楚那張面孔後,張總旗嚇得直接跪在了劉循面前。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那死掉的乃是守南城的同僚老施,平時和張總旗關係還不錯,兩人時常空了一起喝酒發牢騷。
「張總旗,你怕是不知道吧,這廝是徐老狗的人,你平時和他說的那些話,嘿嘿,怕是徐老狗知道不少,也難怪你守了這麼多年城門,還窮成那副德性。」
看着以為自己要殺他,磕頭如搗蒜的張總旗,劉循像是拎雞仔一樣地拉起了他,冷笑着說道。
這神木堡的人都當他是駱駝城來的大傻子嗎!可比起駱駝城裏的勾心鬥角,徐老狗那點心機算個屁!
「張總旗,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收了錢,就得辦事,這是規矩,你懂嗎?」
第二百六十九章 誠信千金(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