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聽到婆娘起身時發出希哩嗦囉的聲響,鄭大彪裹住了棉被,把頭蒙了起來,懶得聽那自家婆娘的碎嘴抱怨。
「你個沒用的東西,老娘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鄭大彪的婆娘罵了幾嘴,可看到丈夫把整個人都裹在那床破被子裏,氣得渾身直發抖,要不是兩個娃兒抓着她的衣角要吃的,她非得和這窩囊廢大鬧一場不可。
鄭家鎮上住的人有近百戶,大半數都姓鄭,只是都和鄭家沒什麼關係,真要說有,那也多是鄭家的佃戶或家奴。
鄭家的老太爺當年可是神木衛的指揮使,府里家丁過百,那鄭大彪的阿大當年就是鄭府家丁,可惜後來死得早,雖說早年搏命也攢下了點錢財,可人走茶涼,更別說人死如燈滅,什麼情分都沒了,鄭大彪他阿娘是個軟性子,守不住那點家業。
等鄭大彪長大時,他家裏早就一窮二白,還被衛所抽丁去秋防,差點當了逃戶,也就是趕上播州楊應龍叛亂,他被編入了平叛大軍,混進了炮營,最後倒是僥倖活下來,帶了得勝後朝廷發的餉銀回了鄭家鎮,娶了婆娘生了娃。
只是鄭大彪家裏的田地早就沒了,他也沒什麼能掙錢吃飯的手藝活,便只能靠打零工為生,然後靠着婆娘給人漿洗衣服,當奶娘賺點小錢艱苦度日。
到了這冬日裏,鎮上大戶人家也不需要用工,便是店鋪也都關了大半,鄭大彪便每日在家裏睡覺,能少吃一口便少吃一口。
鄭大彪的婆娘罵了幾句後,去熱了兩個從做奶娘的主人家要來的白饅頭,掰碎了給家裏兩個娃吃,到最後只剩下小半個丟碗裏留給了丈夫。
「你們兩個,好好待家裏,哪都不准亂跑,要是敢亂跑,等阿娘回來了,可就沒好吃的了。」
鄭大彪的婆娘仔細叮囑着家裏兩個女娃,自己那丈夫是個不中用的,見她生了兩個女娃,便更加不求上進,當年同他一道回來的同伴發了跡,他卻抹不開面子去給人家做工,還說什麼要是生了兒子,他這張老臉不要便不要了,女兒遲早要嫁人,他再辛苦賺的錢也是給別人家的。
鄭大彪的婆娘有時候也嫌棄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沒生個帶把的出來,要不然也不會受這樣的閒氣。
想着想着,便是再潑辣的性子,鄭大彪的婆娘都忍不住想要抹眼淚。
就在這時,她家屋外卻忽地有了聲響,只聽見像是有少年的聲音在外面喊話,「這裏是鄭大彪家嗎?」
鄭大彪的婆娘心裏一緊,自己那丈夫本事沒有,脾性卻不小,在外面做零工的時候,都常常和人鬧起來,稍微有點閒錢便愛灌幾兩馬尿,可是這廝酒量又差,喝醉了便愛提他當年在播州平亂的故事,卻常被人笑話說他只是個放炮聽響的廢物。
為了這事,卻是沒少和人廝打吵架,只是這死鬼有好幾天沒出門,應該沒闖出什麼禍事來,鄭大彪的婆娘一邊想着,一邊卻是從灶台上拿了擀麵杖才朝外面走去。
鄭家鎮雖說有鄭府在,比起那些野外的村落有規矩得多,可是鄭大彪的婆娘可不敢馬虎,前不久鎮東頭便有人家裏遭了賊,聽說便是個娃娃臉的貨郎騙開了門乾的。
「什麼人?」
到了自家那土院破門後面,鄭大彪的婆娘高聲問道。
「咱們是河口堡來的,來找鄭大彪。」
外面的聲音換了人,只是讓鄭大彪的婆娘有些意外的是,那聲音好似是個女子。
「你們找他什麼事?」
「我家老爺有份差事找他做,你是他婆娘?」
站在門外,木蘭聽到裏面那婦人聲音有些緊張,卻是笑了起來,這鄭家鎮不算很大,只要稍微花些心思,便能打聽到消息,只是左右瞞不過鄭府罷了,這鄭大彪是當年播州平亂時,官軍炮營里的炮手,如今算年紀也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精悍的歲數,按道理比那鄭瘸子強不少。
聽到有差事找自家丈夫,鄭大彪的婆娘一下子呆了呆,然後連忙開了門,也沒管這消息是真是假,然後便看到了做男裝打扮的高挑女人身後站了好幾個剽悍輕捷的帶刀少年,一時間不由害怕起來,「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大姐莫怕,咱們是河口堡百戶府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