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戶,流民是所有城中幫派和城外流匪的主要人丁。」
「他們原來只是農戶,或者是在天災,或者在人禍中,不得不變賣手中田產,最後成為了傭戶,但是微薄的收入,不足以養活一家人,就會變成流民。」
「天災之後,流民激增就會釀成民變。太宰,這一類人最是麻煩,怎麼辦?」
李邦彥坐的極為端正,這是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強漢亡於豪強,盛唐亡於藩鎮,五代十國整個中原王朝,打成了一鍋粥。
大宋的制度對整個中原王朝的矯正,重文輕武也好,強幹末枝也罷,最後的結果,是為了不像漢末,不像唐末一樣,中原王朝打的肝腦塗地。
「工賑監和農社,收攏流民,招安收納流匪,這些北地一直在用,效果很好。」
「如果冥頑不明,罪大惡極,派出州兵府兵剿滅。對於州兵府兵無法剿滅的流匪,交給河間軍解決,不知道士美為何有如此疑問?」李綱不解的問道。
這是官家在雲中路制定的國策,也是官家執政的基本理念,怎麼會出問題?
「你知道我問的什麼。」李邦彥搖頭,說道:「你姓李,我姓李。」
李綱敲着桌子推敲着,良久才問道:「你是說,山東世族崔盧李鄭王,關隴巨室杜裴柳韋,荊湖兩路門閥王謝袁蕭,江南兩路豪強顧陸朱張。均田會讓這些人,不自覺的聯袂,最後再現強漢之危?」
世家兩個字陡然出現在了兩個人的談話之中。
世家是一個很寬泛的詞彙,世族、居室、門閥、豪強都算做世家,軍功爵均田走到王朝安穩的時候,就會沉澱而出。
李邦彥點頭,說道:「驢…太宗皇帝對五代亂世極為憂心,推崇儒學,教化萬民,重文輕武。內盛外虛。有些矯枉過正,那李太宰,現在官家之國策,是不是也有些矯枉過正呢?」
「舉一個例子,此時的邊軍不管是捷勝軍,還是永定軍,雲中神武軍,都比河內軍要強上幾分,這是不爭的事實。甚至如果不是種少保攔住了官家的任命,現在關內已然出現了種家居室把持關中的局面。」
這個話題讓兩個人沉默,世家這個話題,是趙桓軍功爵均田制之後,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大宋的很多國政看起來很奇怪,其實都是對強漢和盛唐的國政的一些矯正,終於在大宋消滅的世家,如果借着均田這股契機還魂,應當如何處理?
李邦彥小聲的說道:「中平元年,太平道的張角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直到開皇元年,周靜帝禪讓於楊堅,立國號為隋。」
「共歷三國、魏晉南北朝、十六國,一共四百九十七載,連年征戰,民不聊生。」
「隋到唐又打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修養百年,盛唐威名遠揚,然從黃巢起,中原大地殺戮再起。」
「乾符五年到乾德元年,整整五十多年的時間,又是打的中原大地千瘡百孔。」
「世家門閥,豪強大族你方唱罷我登台,為了一個皇位打成何等模樣?國策已定且行,但是這世家之事,卻是給以後,埋下了隱患,貽害子孫。」
李綱點頭說道:「我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官家和種少保所定的新兵制中,也有澤五代而斬的具體規定。這些都是在防備世家門閥再出。」
李綱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兩個人相對而坐,最後長嘆不已,無解。
李綱和李邦彥對飲三杯之後,李綱的眼神愈加明亮的說道:「士美。」
「你剛才提到了種少保,攔着官家給種太尉關中經略使之職,防備山西居室種家蛻變對吧。」
「那官家和種少保肯定對這個問題深入交流過,說不定官家心裏早就有了辦法呢?」
李邦彥搖頭,這個困擾了中原王朝的問題,如果真的好解決,還用把這個問題,留到現在?
均田兵強國富,稍微帶點腦子讀了書,就知道的國策,可是為了宋朝皇室不用?
還不是擔心地方勢力做大,威脅皇權?
小家子氣了些,但是軍頭不打的天翻地覆,關內百姓才會安穩些。
「不提這個了,明日常朝我再問問官家吧。」李綱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