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畏出生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他出生那年族裏恰逢乾旱,許多人都餓死了,他阿爹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蠱師,他帶着大家找水源,終於有日他們找到了,有人迫不及待跳下水,卻忘記那是真正的湖泊深不見底,阿爹為了救人自己沉下了湖底,阿爹再也沒有游上來。
族裏都說,他阿爹是個好人。
可這個好人,留下他與阿娘過上了食不果腹的日子。
阿娘也是好人,她時常救濟比過自己過得還要糟糕的人,然而當她因一次意外而犯了族規的時候,那些被她救濟過的人卻一個也沒出面。
他長大後悄悄看上了族裏的一個姑娘,姑娘對他說,阿畏,你是好人,只可惜我不能嫁給你。
所以,好人究竟有什麼用?
都是苦了自己便宜別人,傻子才要做好人。
他二十歲就殺了第一個人!
他要做惡棍,做全族,不,做全天下最十惡不赦的惡棍!
「阿畏,我的屋頂漏雨了,能不能過來幫我補一下?」隔壁,張嬸兒扯着嗓門兒說。
阿畏跳下床:「來啦!」
月黑風高,少主府在京城的探子幾乎傾巢出動,遍地搜索俞婉的蹤跡,燕九朝乘坐馬車來到了城東郊區的一處山林,這是影十三最後見到燕懷璟的位置。
影十三將馬車停在芳草萋萋的小道上,與影六兵分兩路去探路,天快亮了,以他們對燕懷璟的了解,八成會在城門大開後將俞婉送出京城,那樣就不好找了,他們必須趕在天亮前把俞婉從燕懷璟的手中搶回來,可令二人失望的是,他們在原地找了一圈也沒察覺到燕懷璟來過的痕跡。
二人換一處地方搜尋,二人回到馬車旁,打算向燕九朝稟明計劃,哪知影十三一掀開車簾就看見自家少主……以及躺在少主懷中的少夫人。
影十三當場傻眼:「呃……發生了什麼事?」
燕九朝:「我也想知道。」
他不過是坐在馬車上等消息,卻忽然,一道暗影從天而降,帶着所向披靡之勢,不容拒絕地將一個女人扔進了他懷裏,他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對方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了。
只依稀從殘留的背影判斷,是一個男人。
不論如何,俞婉安然無恙地找到了,一行人打道回京,折騰半宿,抵達少主府時已是後半夜,俞婉的睡穴早已解開,只是累壞了仍沉沉地睡着。
婚房的大紅床鋪上,幾個小奶包哭着要俞婉,哭了大半夜才睡着,小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萬叔守在一旁腦袋一垂一垂的,儼然也是累到了。
影十三拍了拍萬叔的肩膀。
萬叔睜開眼,心頭一驚:「少主?」
燕九朝用眼神示意他回房歇息,萬叔看看他,又看看他懷中的俞婉,壓下詢問細節的衝動,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影十三給燕九朝打點妥當,也轉身出了屋子,為二人合上門。
燕九朝將俞婉放下,俞婉剛一挨着床鋪便驚醒了,她睜大眼定定地看了燕九朝半晌,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才錯愕地說道:「我回來了?」
她說的是回來。
忽然有那麼一刻,燕九朝感覺到少主府是一個家了。
「嗯,你回來了。」燕九朝輕聲說。
俞婉伸手摸了摸,果真摸到三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她愉悅一笑,湊過去在幾個小傢伙的額頭上挨個親了一個。
能回來,真好!
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樣子,燕九朝冰冷的眸子裏少有的掠過一絲溫柔。
想到什麼,俞婉四下張望道:「阿畏呢?是阿畏救了我!」
燕九朝是聽說過這號人物的,許邵曾派了死士去蓮花村刺殺俞婉,就是這個新搬進蓮花村、住在趙家舊宅的青年及時出手殺了死士,那一次是碰巧撞見,就不知這一回他是怎麼找到俞婉的。
俞婉讓阿畏點了睡穴,不過她自己不知道,還當是太激動暈過去的,燕九朝則以為是燕懷璟乾的,沒去追問細節,以免俞婉誤會他在懷疑她的清白。
俞婉自己卻主動說起了清白的事:「你有沒有什麼想問的?譬如誰抓走我?對我做過什麼?」
燕九朝撫了撫她鬢角:「不用,你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