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這天,蘭陵況突然提醒潘龍,讓他做好準備,明天離開竹樓,出去一趟。
「去哪裏?」潘龍納悶地問。
「去廣陵。」蘭陵況說,「你的家人帶着大隊人馬來為你操辦婚事,現在他們距離廣陵已經不足百里,明天大概就要渡過通天江。你明天肯定要出面迎接一下。」
潘龍頓時想起來這件事,不由得有些頭大。
結婚是人生大事,不能耽擱;可照顧老師也是大事,同樣不能耽擱!
「唉!我要是會分身術就好了!」他忍不住苦惱地說。
「分身術?我會啊。你想學?我教你。」一陣風吹過,列禦寇出現在他旁邊,興致勃勃地說。
蘭陵況的臉色頓時有些黑:「你別搗亂!分身術是一時半刻能學會的嗎?」
「學一下又不會有什麼損失。」列禦寇滿不在乎地說,「分身、挪移、占卜……這些法術都可以幫助理解世界的本質,對於追求長生大有好處。就算學不會,接觸一下,了解一下原理,也是好的。」
「你想教的話,自己找個徒弟教去!」蘭陵況臉色陰沉,「無論儒家心法還是法家心法,都不追求什麼『理解世界的本質』,他只要加強自己就行了!」
「然後跟趙勝一樣,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列禦寇促狹地笑了,「他性格變得那麼偏激,你敢說沒有你的原因?」
蘭陵況皺眉不語。
列禦寇卻並不就此罷休,繼續說道:「當年的趙勝,可是一個歡脫爽朗的人。我第一次遇到他,就是他帶着一群人在跳舞慶祝豐收,一個魁梧大漢跳得跟只狗熊似的,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或者丟人。」
「可是後來,自從他拜你為師,學習你的那些功夫,性格就漸漸改變了。往好里說叫霸氣,說難聽點就是自私——你說『打天下的人必須自私一點』,我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可他到最後的結局是什麼?蘭陵老弟,你不覺得對於他的下場,你這個老師也有責任嗎?」
蘭陵況低下頭,沒有說什麼,轉身走了。
這位一貫強勢的仙人,此刻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索。
潘龍有些震驚,問:「帝甲子他……是蘭陵先生的學生?」
列禦寇點頭:「蘭陵一生教過許多的學生,可其中算得上是他嫡傳門人的,屈指可數。趙勝在其中,大概是他最用心的,也是學得最好的。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蘭陵已經佔據了法家之道,趙勝完全可以憑藉對法家思想的整理和完善,成就仙佛。」
「那……為什麼蘭陵先生從沒提起過呢?」
「他不好意思說,或者是不想回憶。」列禦寇嘆了口氣,「當年他意氣風發,見人就吹自己的學生青出於藍。結果誰知道趙勝漸漸走上了絕路,最後不肯接受任何治療,也不願意見任何人,孤零零死在了憶昔殿裏面……趙勝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幫趙勝辦完喪事之後,他就辭去了國師之位,到處流浪。」
「後來,直到畢鳥兒回來,他們喝了一次酒,打了一場架,他才重新安定下來,在廣陵城教書。」
列禦寇抬頭看天,神情也有些唏噓:「潘龍啊,人的一生是很長的,但決定這一生快樂不快樂的,或許其實只是短暫的幾件事。你將來遇到大事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再謹慎!要我說,寧可退一步,也不要強爭。退一步,往往將來還能挽回,強爭……可能就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潘龍默然點頭,表示自己會記住他的教導。
他的說法,和蘭陵況截然相反。
蘭陵況傳授潘龍「繩律天下」心法的時候,一再強調要掌控一切——就算做不到,也要有朝着這個方向前進的氣勢和決心。
而列禦寇卻說,關鍵時刻,進不如退。
這大概就是理念之爭了。
他們兩個都是修成長生的仙人,他們的理念,肯定都有道理。
只是人生在世,畢竟是沒辦法兩全其美的,很多時候,選擇了a就不能選擇b,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就像……潘龍現在必須作出決定,是去通天江邊接人呢?還是留在竹樓裏面照顧老師?
「當然是你的婚事要緊!」他還在考
第二章、回到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