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閣的眾人已經離開很久,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太陽都快要落山了。
空蕩蕩的神武司裏面,那黑須黑面的官員依舊一個人靜靜坐着,處理着似乎沒見減少的文書。
又過了一段時間,太陽已經完全落山,院子裏面沒有點燃火把,除了清冷的月色之外,只有一片漆黑。
但在這片黑暗中,那官員依舊端坐辦公。
真人自然有視黑夜如白晝的法眼,但他工作為什麼這麼勤奮,乃至於日夜不分?
忽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身後,房屋最陰暗的地方響起。
「今晚他會來嗎?」
「如果他是你們要找的人,那他就會來。」黑須官員平靜地說。
「如果他來了,那便會有一場大戰。也許會殃及無辜……你確定要幫我們?」那女人問,話語裏面明顯有些戲謔之意。
「這是一個選擇的問題。」黑須官員的聲音依舊平靜,「人的一生中,總要面對許多選擇,我只是選擇了自己認為更加重要的一邊而已。」
「即便是殃及無辜?」
「紫雲宮一向行事偏激,自從帝壬辰十四年,北地六仙子和『左手劍』金彪同歸於盡,你們在隨後的幾次衝突裏面殺了近千人。帝壬辰二十年,紫雲宮傑出弟子『追魂仙子』慕容端芳行走益州的時候因為和魔門結仇而重傷失蹤,疑似被殺。然後那一年你們又殺了上千人……今年揚州、荊州武林高手們來圍捕蛇妖,若非你們要設局伏殺潘龍,又怎麼會一直蟄伏到現在,甚至一個人都沒殺?」
「天底下的事情總歸無非『有得有失』這四個字罷了,兩全其美從來都只是美好的理想。你們願意為了殺潘龍這件事封山蟄伏二十年,這份代價足夠大,大到我沒辦法不動心的地步。」
說着,這堅硬如鐵石的兵家高手,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但我依然懷疑,你們說潘龍之父潘雷可能就是『左手劍』金彪,那為什麼不去找潘雷的麻煩,反而要伏殺潘龍?」
「潘龍二十四歲修成真人,潘雷就算資質機緣比他稍差,當年畢竟也是詩劍雙絕的才子。這麼多年下來,他的實力怎麼也不會比兒子更差。」那女人說,「與其殺他,不如殺他兒子!」
「禍不及家人。」
「我們紫雲宮從來不講究這個。」暗處那女人冷笑一聲,說:「而且……你何必說得這麼好聽?這次帝洛南變法,軍中新銳們紛紛崛起,但兵家一脈的傳統力量卻受到了損害。潘龍是蒼淵的好友,你們拿蒼淵沒辦法,想要借着襲擊潘龍來打擊變法派……這些心思,當別人看不出來嗎?」
「那潘龍前世是功德無量的大德高僧,今世也是行俠仗義的一代大俠,而我們都不算什麼好東西。馬鐵石,大家知根知底,你還是別在我們面前賣弄這套假惺惺的好簡直讓人噁心!」
那人的話語越發尖酸刻薄,大夏南海鎮守之一的「鐵石書生」馬佚臉色陰沉,卻沒有反駁。
就在這時,第三個聲音響起:「雲清,安靜一些。養足精神,等一下可能會有一場激戰。」
那聲音清澈而冰冷,沒有半點煙火氣息,甚至於連一絲一毫的生機都感覺不出來,倒是很有潘龍前世所謂「機器讀音」的感覺。
這人一開口,之前那個話語刻薄的女人頓時偃旗息鼓,低聲應了一句,就重新沉默了下來。
馬佚也沒說話,繼續處理文書。
今天夜裏這一場伏殺,他只是個誘餌而已。真正出手的關鍵人物,還是紫雲宮的幾位高手。
為了今天這一戰,紫雲宮出動了四位真人宗師,其中最厲害的便是剛才一句話終結爭吵的「冰劍客」曇芬。
這位冰劍客乃是三百年前就成名的高手,有人說她是臻至長生邊緣的絕頂大宗師,因為具有某些長生種族的血統,所以壽元綿長不見衰老;也有人說,她早已修成妖神,長生不死。
馬佚修成真人之後,曾經有幸拜見過武成王帝蒼穹,那位妖神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種仿佛發自靈魂最深處的畏懼,就像是見到了天敵的小動物一般。
當時他忍不住就渾身發抖,幾乎站都站不穩。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