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林繁羽並不習慣在城市裏生活,何況還是人類的城市——來到這裏的第二天他就離開了。
埃德如實相告。他也看得出,維奧莉塔並不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果然,維奧莉塔點點頭,告訴他:「他在離開之前去見過穆雷。而在他進入森林之後很快就擺脫了跟蹤他的精靈,也沒有回到龍棘林地他的族人之中。旅館裏有些精靈,覺得他十分可疑。」
埃德有些驚訝。他想不出俄林除了龍棘林地還能去哪裏他總不可能跑回鹿角森林去吧?
「你們有沒有想過」娜里亞開口道,「他也可能出了什麼意外?」
維奧莉塔若有所思地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就告辭了。
「她特地來這裏就為了說這兩句話?」埃德覺得奇怪。
「不,她來告訴我們,我們也是『旅館裏有些精靈』的懷疑對象。雖然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但還是得感謝她的好意。」娜里亞聳聳肩,「穆雷不在,我們最好也小心一點——跟那些精靈起衝突可是得不償失。」
「有『得』嗎?」埃德問。
「出口氣啊!」娜里亞沒好氣地瞪他,「你當然不知道,他們有時候可討厭啦!這裏明明就是人類的城市好嗎!為什麼我們還得」她突然停了下來,搖搖頭,「算了,不跟你說這些,在你眼裏,精靈大概就沒有討厭的。」
「也、也不是啦。」埃德分辯,「我就挺討厭」
他搜腸刮肚,沒想出一個可以討厭的精靈來——至少他認識的精靈里沒有。就算是曾經有點討厭的斐瑞,似乎也情有可原?
娜里亞嗤地一笑,不理他了。
「他們沒對你怎樣吧?」埃德轉向沉默地站在角落的芬維。
星夜旅館的精靈忠於銀葉王,對身為影舞者的芬維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即使他已經脫離了自己的組織。
芬維搖搖頭:「他們沒有發現我。」
他站在哪裏都可以像一道毫無存在感的影子,直到開口才顯出一絲活氣。
是他自己找上了維奧莉塔因為那獨自站在黑暗裏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彷徨。
「抱歉,總是讓你跑來跑去。」埃德向他微笑,「銀葉王還好嗎?」
芬維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還好。我想他已經和鹿角森林的精靈們的首領成為了朋友。」
埃德一怔。
「而你覺得那個首領不可信任。」伊斯一眼看穿。
「我不知道。」芬維低下頭,「我只是覺得,那個精靈有太強的野心。」
強到無法掩飾。
「你的王不是傻瓜,」伊斯冷笑,「他該.操.的心用不着你代勞。」
「他是說,嗯,你該休息一下了。」埃德替他解釋,「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因為連日奔波而略顯憔悴的精靈眨了眨眼,一絲笑意自眼底一閃而過。
「啊」埃德突然想起,「我應該把諾威的消息告訴維奧莉塔的。」
但她走得實在太快。
「那算什麼消息?」伊斯斜他一眼,「等他變回人,她大概才會給你一點好臉色。」
「她對我挺好的呀。」埃德嘀咕。曾經被劍抵在脖子上的他,覺得今晚的維奧莉塔已經溫和得讓他受寵若驚。
只是他真的還有機會帶給她那樣的好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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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絲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漫天星辰。星星們眨也不眨,安靜地回望着她。
西部荒原的夜晚,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好冷清哦。」
泰絲長長地,長長地,發出了今晚第五次嘆息。
她蔫蔫地把串在樹枝上的蛇翻了個邊,繼續自言自語:「以前也是這樣啊,只有我跟你後來還有小莫。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冷清,可是現在我好想甜心啊,也想埃德,想阿坎,連那條彆扭得要死的龍都想。」
她瞪着開始發出焦臭味的烤蛇,對娜里亞的思念愈發強烈。
有過那樣麻煩不斷但是熱熱鬧鬧的冒險,現在這樣安安靜靜,連吵架都吵不起來的二「人」旅行,實在是有點無聊。
「我不是說你無聊啦。」她安慰着蹲在她腿上的小貓鼬,「你的手語越來越好了呢!真厲害!」
貓鼬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長,尖銳,挖地和抓人都十分好用,然則只有四指,也遠不如人類的手指靈活泰絲能夠看懂它的手語,倒是真的厲害。
「嘰!」它扭頭揚聲回應。
他的沮喪,無力和迷茫,都不能讓她看出來——哪怕她心知肚明。
泰絲沉默下來。當她終於放棄了那條已經變成焦炭的死蛇,懨懨地甩手把它遠遠扔開時,空氣里無聲地泛起了漣漪。
貓鼬警惕地直立起身,剛剛壓下用尖叫來發出警告的衝動,兩個黑影已經憑空出現火堆邊緣的陰影里,其中一個怪異地半伸着手,像是僵在了那裏,另一個卻已經反手拔劍。
泰絲把左手往下壓,收回了還沒有彈出去的匕首,唇邊在片刻的驚愕之後,泛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久不見呀,我親愛的朋友!」她舉起雙手,熱情地打着招呼。
羅莎拉圖斯深吸一口氣,看了他們一眼,又一眼,收回手,語氣平平:「這可真是見鬼。」
「說什麼呢。」泰絲表示不滿,「我哪裏像鬼!」
賽斯亞納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劍,眼神依舊警惕,神色間卻也少見地有幾分驚異。
「上一刻我還在卡斯丹森林的集市里,下一刻我就跑到了」羅莎轉身看了看,四野茫茫,黑暗又寂靜,星光之下,遠山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線。
「這是歐內斯特荒原?」她皺眉。
泰絲笑眯眯地向她豎起拇指。
「好吧,如果這不是見鬼,就是做夢。」羅莎說。
泰絲索性撲過去,因為個子矮,抬起雙手也只能抱住對方的腰:「哪裏會有這麼溫暖又甜蜜的夢!」
羅莎終於笑出聲來,摸了摸她的頭。
「好久不見,泰絲。」她說,抬眼環顧四周,「只有你一個?你的精靈呢?」
泰絲僵了僵。
這實在是一個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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