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守忠跟李天照相對而坐的時候,他卻神色沉靜,語氣不疾不徐,根本看不出他內心藏着的憤怒。
「今日的誤會分明是有人亂喊造成,只是千戰將宣稱是來要債,我守忠與你素不相識,何曾欠你債?」守忠眉頭微皺,那模樣,看起來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很困惑。
「天蒼山,混沌之心。你當日何曾參與過俘虜她的戰鬥?你連保護她而死的百戰將被雪埋在哪裏都不知道!分最多功勞的是你,那時候你知道,現在卻什麼都不知道了?」李天照直接拆台,逼他放下偽裝的面具。
「天蒼山的混沌之心是我手下百戰將所俘虜,我與其同功,理所當然,難道你要說,這件事情跟他也沒有關係?但他有戰印上繳,隨時可以請賞罰殿查驗!」守忠一副坦坦蕩蕩,依律辦事的坦蕩之態。
可是,李天照根本沒興趣理會他的偽裝。「如果我當時有戰印作為證據,沒必要來這裏。讓賞罰殿辨別是非,需要以證據為基礎。但我來討應該的債,不需要證據,因為事實真相在我心裏,也在你們心裏。如果你還要跟我扯這些廢話,那就不用說了。」
「我與千戰將好言溝通,你卻如此姿態!實在欺人太甚!我根本不認識你,更不欠你什麼債!你非要蠻不講理,在守護城鬧事,這裏沒人會怕你!」守忠憤然起身。
李天照望着他,嘲弄的笑道:「我本來就知道你不會承認,更不會乖乖還債。我做我的,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來!看看到最後,是你願意還債,還是我不得不停下來!」
「你要不知好歹,隨便!」守忠看着李天照離去的背影,一聲冷哼,甩動披風,也走了。
李天照本來就知道第一次會面絕談不出結果,那麼多的功績,守忠既然吃下去了,豈能那麼容易吐出來!
守忠必然會上手段,李天照早有心理準備,他既然來討債,如果沒本事應付,那就不可能要得回債。
李天照很快見識了守忠的第一個手段。
沒有什麼實質性傷害,純粹噁心他的手段。
城裏所有的客房,都沒有空的了。
因為全都有戰士住了進去,這些戰士看見李天照了,就叫喊說:「空房全訂了!」
這些戰士是先來的,一群群的,空房說要了,就有足夠的人立即住進去。
李天照若跟他們鬧騰,自然理虧。
很顯然,守忠打算讓他睡大街。
當然,他如果去城外找樹林露宿野外的,守忠肯定也會很高興。
李天照走出第十三間客店的大門,這裏果然也沒有空房了。
倘若他睡大街,守忠肯定做夢都會笑吧?
但他可不想這樣。
不過,他勢單力薄,一個人在守望城裏,得罪的是守忠,以及他手下的所有戰士。
能怎麼辦呢?
客店對面的巷道口,一顆腦袋探出陰影,然後沖李天照揮手示意過去。
「蝴蝶劍?」李天照進了巷道,沒想到不過一面之緣的蝴蝶劍還會特意找他。
「我聽人說了,你今晚不想睡大街的話就跟我走!」蝴蝶劍說時,還在打量巷道外面,唯恐被誰看見。
「不用了,我有地方去,沒有必要連累你。」李天照沒想到她如此有膽量,一旦被人知道,她將來在這裏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孤劍李天照是這麼不爽快的人嗎?跟名聲可不相符!我都不怕了,你還扭捏什麼?你難道指望賴皮劍幫你?求你省省好!人家獨臂在兵器店裏積累功績多不容易!萬一被人發現,他那條胳膊這輩子還有指望治嗎?」蝴蝶劍說罷,伸手就要拽了他走。
李天照後退避過,笑着說:「我真有地方去,並非不願接受你的好意。」
「好!那你說,你能住哪!你說的出地方,我就相信你!」蝴蝶劍抱臂胸前,一臉不信的看着他。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你不會這麼不識好歹吧?還擔心我害你?」蝴蝶劍根本不被他這話勸退,反而要追問到底。
「守忠的城長府那麼大,我還怕找不到地方睡覺嗎?」李天照只好告訴她了。
「喂!你從小吃熊心豹子膽長大的吧!」蝴蝶劍真是驚呆了……
李天照不是吃那些長大的,但他真的去了守忠的城長府。
千山城城長府里里就有許多備用的客房,李天照相信,守忠的城長府里不會沒有。
實際上也果然有,只是,城長府里的戰士很多,有百戰將,也有十戰將,巡走防衛的森嚴,跟千山城城長府的那種悠閒放鬆,截然不同。
李天照翻牆入內,避過巡守,找了間沒人的客房,舒服的躺下了。
天色本已不早,屋外的腳步聲,驚醒了李天照。
他本以為是巡守,緊接着就聽那屋外的女人聲音說:「就這間吧,不想走了。」
『幹嘛就挑中了這間!』李天照只好躲到床底下,暗覺晦氣。
一男一女兩個人進來,小心的把門關緊了,立時就抱作一團,氣喘如牛。
「怎麼越是城長在家,夫人就越是勁頭十足?」
「憑什麼他在府里養那麼多女人,輪着過夜,我卻要獨守空房?想到他自以為威風,這會在別人身上,卻不知道我在你身下,我就特別痛快!」
「夫人恨他,為什麼不揭發他違背配婚誓言?」那男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勁頭也不差。
「揭發他就是死,他死了,誰知道我再婚配會是什麼人?」
「夫人的臉面在那,命運預測殿還不是聽夫人的,想配婚誰不行啊!我就盼着能是我——」
「他要不在了,你以為命運預測殿的人一定還拿正眼瞧我?再說,那麼多副城長如狼似虎的盯着,唯恐別人沒把柄可捉,就是現在,也不敢隨便犯錯……不要再說這些了,快點,快……」
李天照在床底下聽的默然無語,找個地方睡覺,竟然就碰上這樣的事情,聽着上頭的那些聲音,他不由想起家裏的好。
可惜,他還有一段時光回不去。
討債本來就不容易,討巨債就更難了。
守忠這種人,行事必然狠辣,而且手段多,意志又堅定,承受得起相當程度的損失,絕不是嚇唬兩下,三五天就會低頭認栽的。
李天照早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至於說如何確保有效的斷守忠功績,他一個人肯定做不到。
守忠那麼多百戰將,如何能知道有誰領了什麼差事,要去哪裏?又怎麼知道哪些特別重要?
這不是一個外來者能辦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