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聲諷刺至極。
老國公夫人立即跳腳,「你們看,她竟然還有臉笑!千夫所指、千夫所指啊,她竟然還有臉笑!哎喲喂,咱們大齊崇尚孝道,如此不孝之人,我要去衙門告她!」
蘇酒把茶盞遞給白露,起身撣了撣衣袖:
「我跟你一起去衙門。最好把祿豐錢莊的掌柜和賬房先生全喊上,咱們當面對質,到底是誰出面借錢的。我還想問問京兆尹,若有人假借他人簽字和手印借賬,又該是什麼罪名?」
她笑容溫溫,眼睛裏卻滿是倔強。
老國公夫人有點懵。
半晌,她梗着脖子道:「你的意思是,祿豐錢莊的五十萬兩銀子是我用你父親的名義借的?死丫頭你也不想想,你父親和兄長都是敗家玩意兒,你母親又是個藥罐子,府里拮据,欠據上清清楚楚摁着你父親的手印,還能作假不成?!」
蘇酒步下台階,「祖母有所不知,市井間有種手段,可以把別的紙張毫無痕跡地覆在欠據上,以誘騙不知情者簽字畫押。可這種手段太低劣,欠據上一般會殘留藥水痕跡。正好,我這裏還有祿豐錢莊十萬兩銀子的欠據,祖母,咱們一塊兒去衙門吧。」
老國公夫人慌了。
但她是愛面子的,不能把自己的慌張暴露出來。
她咳嗽兩聲,顧左右而不敢言。
蘇酒盯着她,「祖母不敢?」
「笑話!」老夫人瞪着眼睛,「果真是我乾的,你蘇酒那麼辛苦還銀子做什麼?!還不是做賊心虛?!」
四周貴婦人紛紛點頭,認為她說的有道理。
蘇酒又笑了。
這世道就是如此,比如老人摔倒在地,被好心人扶起來,老人卻要栽贓是那位好心人推倒他的。
旁人更是助紂為虐,說什麼不是你推倒的,你幹嘛扶他?
她語氣涼幽幽的,「早就想分家了,可父親心善,非要把你們當自家人。我去還債,是想成全父親的名聲,更想成全父親的仁善。但從現在起,我一兩銀子都不會為你們掏。」
青衣襖裙的少女,坦坦蕩蕩立在冬陽下。
發間的銀釵折射出陽光,她的眼睛卻比銀釵還要明亮。
溫溫婉婉的氣質染上清寒之意,猶如一枝帶雪梅花。
她笑吟吟抬手,「去衙門吧,老夫人,請。」
老國公夫人徹底慌了。
蘇酒竟然真的敢去衙門……
她一個還沒出閣的小姑娘,堂而皇之跑到衙門告狀,就不怕將來嫁不出去?!
蘇酒挑眉,「老夫人?」
「我不去!」老人家彆扭地往一名貴婦身後躲,「雖然爵位被奪,但我好歹也是做過國公夫人的,怎可去衙門那種污濁之地?!更何況你身為小輩,怎麼敢狀告我這長輩?!」
蘇酒輕笑,「你怕了?!」
「我……我人正不怕影子歪,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敬長輩,傳出去,長安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為老不尊,是為老賊。又有什麼值得我尊敬的?」
蘇酒眉眼凜冽。
老國公夫人說不過她,只敢囁嚅着辱罵她。
四周看戲的婦人們倒也看出了大概。
想起她們剛剛還維護這老夫人,自覺沒臉,正要告辭離開,忽有軍靴聲響起。
數十名身穿細鎧的侍衛涌了進來,手持兵刃,面貌威武。
他們讓開路,蕭廷琛負手而來,「好精彩的戲……不過主人家登場,諸位可以退幕了。」
眾人面面相覷。
隨着其他侍衛搬着箱籠流水般進來,那群貴婦人驀然想起,這座府邸大約被聖上賜給了雍王。
蕭廷琛隔着人群,笑吟吟盯着蘇酒。
他打了個響指。
十幾名侍衛立即提起大錘子開始鑿牆。
那堵被老國公夫人命人砌起來做分家之用的矮牆,瞬間四分五裂。
老國公夫人目瞪口呆。
良久,她猛然衝上前尖叫,「你……你怎麼敢拆牆?!這可是陸國公府!」
蕭廷琛懶散地掏掏耳朵,「從現在起,不是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