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低着腦袋站起身,白嫩小臉紅得通透。
江南的春風打遊廊中吹過,撩起她石竹白的棉質裙擺。
她攥住裙擺,盯着腳上的木屐,細聲道:「就算我長大了,小哥哥也不該去蹲大牢……」
蕭廷琛彎起桃花眼,「小酒兒到底是心疼我的。」
他從寬袖中摸出一對本黑色核桃花,一邊把玩一邊朝前走。
蘇酒跟在他後面,聽到他的聲音不急不緩:
「那個蠢婦問我春碧的事兒,我便咬死了不知情。人證物證她一個沒有,又如何敢定我的罪?至於春紗,大約被她打發去了鄉下莊子。沒用的奴才,留着作甚?」
兩人終於回到屋裏。
蕭廷琛褪去在外面時的溫雅斯文,特大爺地在軟榻上歪坐了,指揮道:「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麼?」
「明兒是金陵書院開學的日子,你的好哥哥自然要去學堂讀書。人帥就要多讀書,讀得越多人越帥。」
蕭廷琛說着,拿起擱在窗台上的琵琶,隨手撥弄起來。
蘇酒見不得他彈那把琵琶,忙不迭轉身鑽進寢屋,埋頭收拾起東西來。
「彈棉花啊,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八兩八喲,
舊棉花彈成了新棉花,
彈好了棉被,
那個姑娘,
要出嫁……」
少年散漫的聲音宛如魔音灌耳,吵得蘇酒連連捂耳朵。
她從衣櫥里抓出一套月白色交領絲綢汗衫,揉成團扔進木箱,忍不住喊道:「能別唱這歌嗎?」
外間的歌聲立即停下。
蘇酒鬆了口氣,正要繼續收拾行李,又聽得琵琶聲起:
「小燕子,吱吱吱,
面對房主竊私語:
不吃你穀子,
不吃你糜子,
在你房檐下抱一窩兒子,
啦啦啦,
啦啦啦……」
蘇酒捂住雙耳。
這唱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調啊!
她煩躁地在衣櫥下方盤膝坐了,抽出屜子,從裏面撿羅襪。
她抓起一隻團成團的羅襪揉了揉,聽着外面不着調的唱腔,小鹿眼忽然有些濕潤。
小哥哥雖然是解元,但在府里的地位,似乎並沒有多高。
聽聞大戶人家最講究嫡庶,他從前,大約也吃過很多苦頭吧?
她抱住雙膝,輕輕嘆息。
夫人叫她監視小哥哥,大約是想找機會對他下手。
可她進蕭府,是為了賺取銀錢北上,而不是幫人作惡。
但夫人拿她表姐威脅她,她又不能不做……
她蹙起黛青眉尖,沉吟半晌後,緊鎖的眉頭才漸漸鬆開。
罷了,只要她不跟去金陵書院,就沒有監視小哥哥的理由,想來夫人也不會說什麼……
她打定主意,開始仔細給蕭廷琛收拾上學時要用到的東西。
及至傍晚,她終於收拾好兩隻大木箱。
她擦了把額間的細汗,踏着木屐來到外間。
「小哥哥,書籍和筆墨紙硯都放在紅木箱裏,黑木箱裏的是換洗衣物、靴履——」
話未說完,卻見窗邊軟榻上,那容貌溫雅艷麗的少年,正趴睡在小佛桌上。
夕陽的柔光從窗欞外灑落,襯得他左腮上的硃砂痣鮮紅欲滴。
他肌膚白皙,側臉線條英俊而清秀。
睡着時,邪氣全無,周身還透出淡淡的無辜與未褪乾淨的稚嫩。
蘇酒猶豫片刻,拿起絨毯,輕輕為他披上。
第44章 人帥就要多讀書,讀得越多人越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