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什麼步子邁得太大了。」
唐子風正色道:「企業辦社會,是國企難以與民營企業競爭的重要原因之一。咱們背了太重的包袱,人家是輕裝上陣,咱們怎麼拼得過?咱們廠這一次分流了1500名職工,各部門的人員都精簡了,效率提高了,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但其實,我們的分流還遠遠不夠,像廠子弟學校、醫院、招待所這些機構,依然是廠里的負擔,我認為,下一輪清理的對象,就應當是這些機構。」
「國企包袱重,這是國企的缺陷,我也承認。但這些包袱,同時也是國企的優越性。作為國企職工,沒有後顧之憂,比在民營企業里打工要強得多,這一點小唐你也同意吧?」施迪莎說,「咱們國家畢竟是社會主義國家,咱們作為國企,應當為職工提供這些福利,而不能簡單化地把福利都當成包袱甩掉,小唐,你覺得呢?」
唐子風點點頭說:「施書記說的有道理。咱們是國企,應當保障職工的福利,這一點我也贊同。不過,保障職工的福利,不等於廠子要提供所有這些福利。現在國家提出要搞市場經濟,很多福利是可以由市場來提供的,為什麼我們非要完全包下來呢?」
「市場提供的那些,怎麼能算是福利呢?」施迪莎反問道。
唐子風笑道:「施書記,你這話,用佛經上的話來說,就是着相了。就拿咱們廠醫院來說吧,廠里職工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可以到廠醫院去看,這看起來就是咱們為職工提供的福利。但如果我們把給廠醫院的補貼,改成為職工買的醫療保險,職工生了病,憑着醫療保險到社會上的醫院去看,效果不是一樣嗎?」
「我倒覺得,效果沒準會更好呢。」寧素雲插話道,「前幾天,我有點不舒服,到廠醫院去了。醫院的幾個醫生,對我倒是挺熱情的,寧總長寧總短的,全是領導待遇。可問題是,那幾個醫生的水平,真是讓人不敢恭維。我自己身體上的事情,我是清楚的,可他們硬是診斷不出來。」
「這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朱亞超說,「廠里職工對廠醫院的意見由來已久,這裏頭的事情,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吳偉欽說:「也沒啥說不清楚的,就是缺乏競爭嘛。就像子弟學校的情況那樣,上次廠里整頓了一下,聽說子弟學校的面貌變化很大,我聽到不少工人都說廠里整頓得好呢。」
施迪莎說:「既然是這樣,那咱們就對醫院也整頓一次好了,也沒必要像小唐說的那樣,全都推到社會上去嘛。」
唐子風說:「施書記,我的想法是這樣的。醫院也罷,學校也罷,廠里關注一點,它們當然是會做得好一點。但現在我們能夠有精力去關注,未來如果廠里的業務緊張了,大家沒有精力關注,又怎麼辦?
「現在國家提出了一個概念,叫做建設現代企業制度,這其中的內涵非常多。我覺得,明晰產權關係,明晰職責,是現代企業制度的關鍵。咱們是一個生產企業,就應當把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生產上,而不應當被各種後勤、福利上的瑣事糾纏住。
「就比如說子弟學校吧,經過咱們整頓之後,教學水平有了明顯的提升,我聽說有一些職工的親戚也在托關係,想把孩子送到咱們的子弟學校來就讀。既然如此,咱們為什麼不能把子弟學校改成一個經營主體,外面的孩子想進來就讀,咱們就收他們的借讀費,用這筆錢來支付咱們聘請優秀教師的支出,從而減少廠里的補貼。
「至於咱們本廠的子弟,廠里按人頭數給子弟學校付錢,把雙方變成一種合同關係。子弟學校想掙廠里的錢,就好好的提高教學質量。如果它的教學質量不好,咱們就把這筆錢交給臨河市的學校,把孩子送到那些學校去讀書。這樣一來,校長就該有壓力了,那些像趙靜靜那樣的老師,估計就呆不下去了。」
「可是,你把學校當成一個經營主體,如果它為了賺錢,就不收咱們本廠的子弟,或者對本廠子弟不重視,光重視那些交錢的廠外學生,怎麼辦?」施迪莎抬槓道。
朱亞超說:「這倒不用擔心。學校敢這樣做,咱們也不是吃素的,還愁收拾不了一個小學校長?」
「正是如此!」唐子風哈哈笑道。
「這件事,咱們回頭再議吧。」周衡打斷了眾人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