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牧不是一個喜歡話裏帶刺的人。
說話很坦然,也很實誠,言行舉止像一個搞科研的,沒有那麼多心思。
「我手下這一批人比較年輕,大家都是三十多歲,可是,這幾天,我看着這些自己挑選的人紛紛申請調離,我內心也是很難受的。」
楊瀾忍不住問道:「章教授……為什麼?」
章牧嘆了口氣:「領導的問題我就不說了,你們也知道,這個研究院的項目幹了五年,換了三個院長,兩個秘書長,雜七雜八團委的什麼都不知道換了多少。」
「我就說說客觀原因吧,我這幾天也找大家都談過話了,總結了總結,無非就那麼兩點。」
「第一個是房子,首都小學現在還是學區制,你們也知道,以前的時候,科學院的員工子弟教育還是有優勢的,中關村那些優質的小學,過去都是咱們的附屬學校,大人在這裏工作,孩子理所當然都安排過去了。」
「而且,說句實在話,我也不是偏袒,咱們這些家庭出來的孩子,哪個學校老師不喜歡?這些學校能成為名校是有原因的。」
「可是,現在這些小學、學區房啊什麼,發展收到了政府的重視,馬太效應懂吧!」
「不過,今年開始,那些附屬學校已經分教委管了,與科學院沒有關係,這麼寶貴的學位,現在政府都用來做學區房,作為補償給找的差一些的學校……」
「你也知道,咱們搞科研的有幾個有錢的?」
「這些家長都年輕,和以前那批人不一樣了,人家為了追求孩子的教育資源,明明可以去那些私企,一年幾十萬,來我們這裏一年給一二十萬,誰都不傻!」
「而且,泰達尼斯實驗室那邊找人了,我們這裏不少骨幹都去了,一年20多萬美金,相當於年薪百萬,而且准諾獎,又有成績,又有錢,誰願意留下來?」
「第二點……還是科研環境吧,這個比較複雜,根深蒂固的裙帶關係,我也說不清,別說我了,祁連山院長都沒辦法。」
聽着章牧說了這麼多。
陳滄三人也明白了不少。
這些人如果真的想要離職,很簡單。
因為他們都是人才,不說出國,隨便找家醫藥公司,年薪都市50萬左右。
如果留在這裏,拿不到想要的科研資源,就沒辦法提升職稱,沒有職稱就沒有科研經費,沒有經費就沒有成果……
這已經是一個惡性循環的完美閉環了。
所以,留下有什麼用?
陳滄說句心裏話。
拋開待遇談情懷,在這個時代已經行不通了,甚至可以說耍流氓。
前些日子,某個煤炭大省省會說要引進2000名碩士被罵上熱搜。
為什麼?
談情懷,說要打造完美xx,但是就沒想一想,人才不僅要引進來,還要留得住嗎?
談情懷不是不可以。
你給人才最公平的發展環境也行。
可是,越是這些地方,越是……
說多了,都得屏蔽。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章牧嘆了口氣:「他們和我說:老師,我可能做不到安貧樂道,如果我只有我自己我肯定可以,可是我有孩子,我有妻子,我有父母,如果我不離開,孩子將來怎麼辦?我得為他計深遠啊,我還得為父母養老盡孝,對不起了……老師!」
章牧說到這裏的時候,眼淚打濕了眼睛。
他嘆了口氣:「我當時就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支持你的選擇,你去了新單位給我打電話,那邊我會幫你關照的。」
「我說,不在一起工作了,還是同行,以後有工作還可以一起干。」
「這些孩子都是我一個個面試招來的,現在也一個個送走了,看着他們的眼淚,我也沒辦法。」
「說到底,我……只是一個窮酸教授。」
陳滄聽完之後默然了。
楊瀾和齊凱的感觸很深。
他們都是院長教授,看着學生們轉行的時候,也是知道的。
陳滄忽然回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