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討逆衛隊的衛士都知道,災厄母體攜帶並能傳播一種能扭曲願望的污染,也知道當周邊污染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後,哪怕不是正式許願只是在腦海中閃過的一絲念頭,也會被當成願望給曲解並實現。
最初有許多不清楚災厄母體特性的討逆衛士就是葬身在這個詭異莫測,無形無質的污染中。
相對的,在付出了不少人命進行試錯後,討逆衛隊也意識到了污染和污染區的概念,並且他們還找到了偶爾能在污染區內許願的手段——哪怕身處污染區內,只要污染度不超過閾值達到高度污染,討逆衛士們受過訓練後可以通過校準心智收束雜念,然後對自己的願望進行解釋和修正,形成邏輯壁壘,填補漏洞後在污染區內正常實現願望。
但這仍然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污染度越高就意味着願望越容易被曲解,邏輯壁壘和漏洞填補就必須更加無懈可擊才能對抗污染的曲解,反之亦然,污染度越低就代表越不容易出現願望遭到曲解的狀況,甚至低到一定程度後還會增強願望和許願術的效果。
而空想之城現在所處的污染度遠遠沒有達到產生危險的閾值,當面對來源詭異近乎無法戰勝的敵人時,幾乎所有人都會下意識選擇向許願網絡求助。
而這恰恰就中了陷阱!
哪怕哈蘭德沒有因為環境而掉以輕心,嚴格按照安全規定對自己的願望進行了一整套的漏洞填補和邏輯壁壘處理,反饋回來的力量仍然呈現反噬的狀態,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敵人不是來自外部的威脅!很有可能就是許願網絡本身已經出現了問題!
哈蘭德在他人生中最後的幾分鐘裏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但他的生命已經不可逆地滑向了死亡的深淵,耳邊傳來了仿佛幻聽般的呢喃和低語,他只能用儘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將這一信息傳達給其他人。
使用許願網絡會招致危險。
而且威脅不是來自外部,周圍淡淡的污染只是營造出來的假象,是為了誘騙他們使用許願網絡的假象。
這已經是哈蘭德拼盡全力所能傳達給同伴的提示了。
他耗盡了體內最後一分力氣用怪異的腔調喊出了提示之後,巨大的身軀便向後仰倒轟然摔在地上,盪起一陣煙塵。
從耳邊傳來的囈語和呢喃變得縹緲而遙遠直到再也無法聽見任何聲音,印入眼帘的視野被赤紅完全浸染後顏色還在不斷加深黑暗逐漸剝奪了殘存的視覺,就連疼痛和身體的觸感也在慢慢遠去,生命力悄無聲息地從這具軀殼中流逝,直到身體倒下重重摔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哈蘭德已經徹底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他已經保持着意識清醒的狀態墜入了黑暗。
這位半路出家征戰了大半生的開拓者,在彌留之際意識中閃過許多如同幻燈片般的記憶碎片。
他沾滿鮮血手刃戰友的記憶畫面——那是清除開拓者內部少數反對普及許願力量的異見分子的記憶,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如果不能先革了自己的命,把組織內部想要獨佔這股力量的腐化者剷除,讓他們的死亡作為奠基的話,許願的力量就永遠不可能平等地被每個人掌握。
毫不留情殺死手無寸鐵的敵人和超凡生物的記憶畫面——那是活躍在大奇蹟時代的開拓時期,不願意加入許願網絡,甚至還想毀滅網絡的超凡組織,被他一一揪出連根剷除的記憶,任何隱患和動盪因子必須剷除,他們的犧牲最終會鋪成一條通往讓人們生活更加安穩的道路。
坐在會議桌前,作出表決通過提案的畫面——那是為了多數人的延續和更小的傷亡,他和開拓者議會做出決定將印洲大陸上一座『適合』捨棄的城市當做誘餌的記憶,那座城市裏的居民精神已經腐朽了,再過十幾二十年他們也會因為覺得人生了無生趣而選擇自殺或永眠,但那時他覺得這些人的犧牲,將會成為今後人們永久安寧的基石。
這些犧牲和取捨是理所當然的,必要的時候就連自己也要毫不猶豫地頂上去迎接死亡,然後將接力棒交給後來居上者為他們鋪平前進的道路
活下來的人,總要承擔這些重擔的。
現在體內血管盡數破裂,內臟破碎的他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但他卻用自己的死亡換取到了寶貴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