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伴着漠北軍失一城的消息一併而來,本就處於風聲鶴唳中的漠北再一次陷入風雨飄搖中。筆神閣 www.bishenge。comwww..com
無數漠北百姓拖家帶口前往冀寧鎮南城門口往南方南遷,又有接連不斷的小股流民出現在北城門口前方的官道上,步履蹣跚地慢慢挪進北城門。
弱勢從空中往下看,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兩股涇渭分明的人流,北進南出,只除了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倉皇無措,眼神空洞迷茫。
李孑帶着胡不為站在鎮上最高的一處建築頂層,看着下面街道上慢慢移動的人流,忽然開口問道:「胡先生,你看這世上,隨波逐流的,不止是浮萍,還有這處於戰亂中的百姓。他們或許連中秦為什麼會和北周開打都不知道,但在戰敗的那一刻,他們的家鄉就沒了。你說他們會不會怨恨自己的國家?」
「如果給他們一個向聖上傾訴的機會,你猜他們會不會問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讓他們失去世世代代安居的家?」
胡不為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會。」
「先有國才有家,只要國還在,哪裏都可為家。」
李孑接着說道:「所以受苦的是他們,面對流離失所默默承受什麼也不說的也是他們。他們或許沒有幾個人知道什麼大道理,但心裏都很清楚,向南走,家沒了,國還在,家遲早還會有。不走,家沒了,命沒了,就是真的完蛋了。很簡單,簡單到都不需要多做思考的道理。」
胡不為偏頭看身側少女的側臉。
是,少女,那個讓他初見驚艷不已的少年,洗盡鉛華後,依舊是他平生僅見的人間殊色。
可偏偏是自小跟隨父親混跡市井之間的自己,愣是沒有在當時看出對方的絲毫異樣。
就這麼上了賊船。
「小姐,我覺得您要是當個說書先生,我也得甘拜下風。」就憑着剛剛那一番話。
自從知道自己要做的到底是什麼事情,他沉默,他徹夜難眠,他反覆衡量自己要是這麼做,究竟對不對。www..com
但都沒有被親自帶到這裏,看見眾生皆苦的這一幕,來的震撼。
世人倉皇如螻蟻,能活着沒人想去死,哪怕活得無比艱難。
這就是人生而為人,能活得無比堅韌的本性。
「我去!」
李孑回頭朝他一笑,看他瞬間連呼吸都屏住的模樣,拍拍他肩膀,「一路順風。」
話說摘了假鬍子洗去臉上淺灰的胡先生,意外的年輕。
也不知道商河在調查人的時候,是不是還特意比對了一番眾人的顏值,這才把這位給提溜了出來。
不過,她也很滿意就是了。
這一批裏面回歸的四字軍將士,有將近三百名,帶隊的是何東。
在距離冀寧鎮北城門還有十多里地的時候,他們就偷偷脫離了流民的隊伍,轉道直接去了早已經沒有客人入住掛上歇業牌子的四方客棧。
等在客棧里修整一日後,李孑帶着糰子過去見了他們。
將近三百人哪怕休息了一天,累月積攢下來的疲憊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消去的,猛地看過去,除了眼神分明亮鋒利不同,倒真和外面的流民一模一樣。
在路上就被何東告知了李孑和糰子身份的前四字軍將士們齊齊聚在客棧後面的大院子裏,在看到李孑和糰子進來後,齊刷刷站起,就連其中缺了胳膊斷了腿的老兵動作也絲毫不慢,讓自己盡全力站得筆直。
目光狂熱表情肅然,「見過二小姐,見過小主子。」
糰子抓着李孑手指的手微微緊了緊,仰頭看向李孑,接收到李孑給他的鼓勵目光,他想起來時的叮囑,儘量讓自己小胸脯更挺了挺,抿唇看看對面的一眾大漢,奶聲奶氣地開口:「諸位叔叔伯伯們一路上辛苦了!」
屬於孩童輕軟的嗓音迴響在大院裏,迴響在四字軍每一位將士的耳邊,這些打仗就算是精疲力竭,身受重傷,斷胳膊斷腿也流汗流血不流淚的錚錚鐵軍,無一不眼眶微紅。www..com
有幾個年紀小些的,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願以為此生再無望見到老國公的後人,他們這些人也終將躲躲藏藏苟延殘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