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去後一年,朝中程閣老忽然向我霍家提出結親家共攜手之願。筆神閣 bishenge.com雖然我不知為何程閣老會選我為孫女婿,但霍家宗老們對於此事卻是相當支持,因為以程閣老在朝中的地位和名望,定能助我這個不受重用的末途之將再獲聖恩,振作我霍家在北燕聲威。
而於我,那個令我牽腸掛肚之人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娶誰為妻,或為誰人之夫,又有什麼關係呢?此時的霍子陵不過是一具活在愧疚中的行屍走肉,若誰稀罕我這副臭皮囊,或是想從我身上尋得什麼利益可圖,無所謂了,儘管拿去吧。
在與文英成婚前一個月,我去了趟汾關,一是為共事多年的將士親信們親送喜帖,二是接乳母她一同前往上京觀禮,以盡孝道。
年事已高的乳母聞得我婚事已定,自然是喜不勝收,在前往襄城給朱鐵匠一家送喜帖前一晚,乳母親自操持了一桌我喜歡的家鄉菜,提前為大婚在即的我賀喜。
喜從何來我絲毫感覺不到,只是一如既往地附和着別人的心情,做那個沉默寡言的霍子陵
吃吃喝喝間,當然少不了家長里短的嘮叨,不過畢竟是霍家久未遇的大喜事,加之乳母吃了酒,興致極高,無意間就說出了段陳年往事。
乳母說,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還在世的父母曾經為我定過一門親事,而對方也是大曆權貴中有頭有臉的書香世家,因為兩家夫人相當交好,所以有意結成親家。
當時我和那家姑娘被長輩合了八字,問了黃道,親事已經七七八八說成了,就等着定日子交換娃親聘書,誰知那家姑娘忽然被天家看上;雖然事情變得棘手了些,但畢竟是兩家約說好的親事,故想着擇日上表天家,以許嫁霍家為由推了天家婚姻便是。
可偏偏此時邊境告急,聖上一道諭旨降入霍家,父母雙雙接旨披甲上陣,領兵退敵;可誰料到這一仗兇險到我父母這一去便是永訣,等送回來的就是倆尊刻着父母名諱的靈牌。如此變故下,無了父母媒妁作保,加之天家插手,這樁幼時的婚約便無疾而終。
而乳母感慨地說到,也沒想到我的婚事一拖,便是近二十年之久才有着落,或許是印證了好事多磨的道理;她如今看着我能成家立業,也算此生無憾了。
我當時只是淡淡笑,陪着酒,心裏並沒有被這件陳年舊事觸動的跡象。現在這樣無心的我,娶不娶,又或娶了誰家姑娘,對我已經意義不大了。
又下了兩杯酒,哭傷着我早逝的父母沒有兒孫福,又開始鬧上老人家脾氣的乳母,又不時地譴責上當年那悔婚的對方不夠厚道;我作為晚輩在旁規勸着,自然無心附和問上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卻不想這一問下,竟問出了個驚心動魄來。
當時乳母憤憤不平地對我說到,那當初欲和我家結親的,就是現極受主上器重的國相家;她家攀龍附鳳,棄我霍家而擇了天家,使得府中千金飛上枝頭做了太子妃。可惜命不好,沒幾年好日子就因李家謀逆株連被打入冷宮,最後在冷宮中含恨而終。
這個衝擊,對當下心境的我,無疑是巨大而震撼神魂的。
原來我和她間並不是想像中那般交集平淡,只是造化弄人,鑄成了段有緣無分而已。
乳母后來的嘮叨,那樣狀況的我根本沒聽進去多少,只對她老一句慶幸印象頗深虧得沒和李家結親,不然真成了親家,當年李家那場滅門之禍霍家也必受牽連。
我想,如果天意順遂於人意,遵兩家當初之約讓我名正言順守護在她身邊,那即便是天大的厄難,我亦會豁出性命地替她擋在前面,殺退那些想傷害她的人。
可惜一切沒有如果,命里的現實,我和她只是一對錯過就不能再反悔的無分人;有緣之花雖開過,結不出福分之果。
不知道在駝兒山看過多少個關於邊陲的夜,那個生篝火日日祈禱的牧羊少女,依舊是那裏一道動人心弦的風景;那個酩酊大醉的夜,我那顆麻木僵硬如石的心,被一個單純少女的話觸動了。
我問小羽,若放棄心中不舍執着,時間真能撫平傷痛嗎?
她的回答,並沒有那些讓人心生厭煩的大道理,只是基於自己對生活的認知,來向我闡述什麼是痛苦,什麼是執着。
人生很多事,都要延遲很久很久以後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