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夜半,棠溪坊。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裏是洛邑最鬧的街道,來來往往,無數錦衣的世家公子騎着蛟馬,在足以容納數百座大車的寬闊大道上肆意奔馳,打着酒嗝,發出快意至極的歡暢笑聲,在那些世家公子後,一群群家僕健步如飛,腳不點地,緊緊跟在後面。
酥半露的美人們半倚在樓門,媚眼如絲,她們從侍女的花籃里捻起蘭花,灑落到那些貴公子的華服上,當公子們捻起肩頭的蘭花,目光與樓台的美人曖昧對上時,便會有龜公和老鴇殷切上前,把他們請進樓里。
棠溪坊——
這裏是洛邑甚至北衛最大的樂坊,也同時是最奢靡的銷金窟。
賭酒、賽馬、服散、美人、歌樂……即便最挑剔,最擅長享樂的人,在棠溪坊中,也總能找到合適的去處。
奢靡至極,華美至極,相傳在這片佔地極廣的銷金窟中,只要出價足夠,縱然是天上的星斗,也能被摘下來。
「貴客們用的可稱心?」
此刻。
棠溪坊,一片臨湖的華美小築中,張燈結綵,僕從們絡繹不絕。
穿着紫衣的主人親自端着杯盤,他喚住一個上酒的小廝,不動聲色朝大湖對面指了指,問道:
「他們可還滿意,有缺漏的嗎?」
「這……小的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小廝搖搖頭,言又止:「大禪師雖然沒用酒宴,那位青衫客人也沒用,您的那桌大宴,近乎是沒動筷子,但……」
「但什麼?」主人急切了起來,罵道:「別神神鬼鬼的,快說!」
「生。」
小廝無奈揭開盤子,裏面的腥氣登時一股腦竄出,刺得主人急忙以袖掩面,後退了幾步。
「什麼鬼東西!」主人把杯盞甩在另一個下人手裏,嫌惡開口:「什麼生?牛嗎?」
「是人,剛剛現殺的。」
小廝老老實實開口:「大禪師說要生,還特意囑咐了,是要人,小的從東營那邊,挑了幾個該殺的死囚,趕忙送過來了,公子,你……」
小廝還開口,只是望見對面主人青白交加的臉色,幾乎嘔吐出來的神,又趕忙明智閉了嘴。
「去吧,送到湖對面去。」
主人還未應答,在他後,一個穿着黑衣的老管事揮揮手,示意小廝送過去:「千萬別怠慢了,小心殺你的頭!」
「哪能呢,小人什麼體量自己清楚,螞蚱還能跟象爺比粗細?」
小廝說了一句俏皮話,就笑着躬坐上遊船,把生送去了湖對面。
看着遊船一晃一晃,在水波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對岸的煌煌燈火中,紫衣的主人才鬆了口氣,他苦笑回過頭,對老管事道:
「我剛才,可是太失態了?」
「一回生二回熟,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老管事寬慰道:「公子,你是第一回出來做事,沒什麼好失態的,等到後來你就明白了,這棠溪坊里,什麼妖魔鬼怪都有,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大哥好不容易死了,總算沒人再能壓我頭上。」主人搖搖頭,嘆息一聲:「我若想被父親看重,只得努力在棠溪坊做出一番事業來,好不容易,大禪師居然來了我的地界,若能得他看重,我,我——」
「速則不達!」老管事伸手按住他的肩,緩慢開口:「公子,心不能急!」
這時,後突然有腳步聲傳來,一個滿面刀疤的大漢遙遙一拜,旋即在幾步遠外恭敬跪倒在地。
「公子,張管事。」大漢傳音開口:「查到了。」
「是什麼?」
「半個時辰前,大禪師帶着兩個人過來了,一個是青衫文士的模樣,另一個,被包在麻袍里。」
大漢低聲開口:「我們查到了那個青衫文士的份。」
「是誰?」主人急切開口:「是朝中哪一位大人?」
「南鄭。」大漢低聲道:「是甘山的長生子!」
主人和老管事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駭然之色。
「我們……」老管事雙手劇顫,語不成調:「我們這裏,竟來了兩尊人仙嗎?!」
「等等,長生子吃人嗎?」在老管事激動難堪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