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領軍衛的情形,較之左領軍衛,要相對好一些。筆神閣 bishenge.com
競爭是有,敵意也有,惡意不濃。
尋根究底,仍是與這些兵馬的外藩出身有關。
契丹的兵馬,看不起室韋人,因為他們是導致松漠大地落入大周之手的叛徒,突厥人排擠執失部和突騎施部,因為他們一直游離,不肯歸附,背叛了祖先的蒼狼圖騰,鐵勒的勇士和墨跡連部突厥交好,對默啜部突厥懷有敵意。
各個大營內部也不平靜,鐵勒營內部,葛邏祿部也與回紇部勢成水火,吐蕃營內部,支持贊普赤都松的支持苯教大巫師的和支持論欽陵的,更是斗得不亦樂乎,以至於營中的中原軍官和募兵,難以掌控局面。
總而言之,這是外藩諸部現實關係的延伸和折射。
右領軍衛之所以情形較好,是因為大藩大營不多,而且都是倭國新羅這等相對溫馴的,大多是西南西域的小國小營,
權策有意在藍田多停頓些時日,花些心思徐徐調理,編訂出錘鍊捏合之法,授予武延基和李笊,讓這十萬大軍脫胎換骨,變成大周天朝的王者之師。
可惜,時不我與。
相王李旦對權策滯留在神都之外極度不安,連日入宮求見武后,百般央磨,請她參加長女壽昌縣主的訂婚禮,順便求了旨意,令權策在臘月二十八之前,必須返回神都,擔當訂婚禮司儀。
如此一來,權策便只剩下三日之期。
文火慢燉已然沒有了條件,便只有武火猛煎。
權策連夜召集左右領軍衛中層以上將官,摸排解析各營實情,整理出了矛盾爭鬥各方的大體脈絡。
同樣的校場演訓,又重新來了一遍,權策也換了勁裝短打,親自參與其中,紫色的束髮和緞帶格外顯眼,左右領軍衛的外藩精銳,並不像中原軍衛一樣,曉得為尊者諱,禮讓上峰,反倒是打了雞血一般,表現得比往日還要勇猛。
一個多時辰之後,演訓結束,權策非但未能拔得頭籌,排在中游位置,但也成功贏得了全軍上下敬重。
其後,權策打破建制,重組全軍,拆裂大營,分為各隊,與小營混編為標準營隊,不再有大小營之分,將兩支軍衛組合成四個方陣,發放了顏色不一,寫有編號的身份罩衣,分別由他自己武延基李笊和魏元忠暫領,排兵佈陣,兩兩捉對對壘。
混編極其刻意,很不友好,同一個標準營內,大多都是相互敵視,有梁子的,對壘的對手,又都是本國或本族人。
因此,頗有一些桀驁不馴,抱持門戶之見,看重出身的,以各種方式違抗軍令,有的出工不出力,有的乾脆袖手旁觀,有的趁亂公報私仇,還有的臨陣投往敵方。
校場高台上,權策四人居高臨下,這些一鍋粥般的混亂,盡收眼底。
「都記下了?」權策沉聲問道。
「相爺,違逆軍令之人,都已記錄在案」他們身後,是數十人的軍中記室書吏,有的翹首觀察,有的運筆如飛,長長的條案上,已經堆了厚厚一摞滿是字跡的紙張。
權策輕輕點頭,無意再看下去,邁步欲走。
「大兄……」武延基站了出來,沒有再以官職稱呼,單膝跪地,「整訓不力,是延基無能,目光短淺,未曾提早發現軍中凝聚力不足,反倒以此作為手段,推波助瀾,只顧埋頭演訓戰力,致使各營壁壘四起,積怨深重……」
「他們都是大周勇士,出類拔萃,延基願擔罪責,請大兄法外開恩」
權策頓住腳步,側頭看了他一眼,朗聲道,「你的罪過,我本也不會輕饒,他們,將族人國人之別,置於我軍令之上,不得為我所用,便是虓虎復生,武曲在世,也絕不能容,相反,此等之輩,本領越強,危害便越大,不除,無以肅軍紀,無以震軍心」
「武大將軍,可還有話要說?」
「末將不敢,願從相爺鈞令」
兩人目光相接,權策凌厲肅殺,有如實質,武延基不敢對視,倉皇垂下頭去,氣息不穩,心驚肉跳。
他與權策私下裏交道不少,權策常常抱着他的女兒遙遙,很是溫柔,到了軍營之中,卻像是換了個人,威嚴冷酷,他毫不懷疑,以他戴罪之身,若是再敢牴觸一句,怕是後果難料。
第677章 天下熙熙(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