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晚,東宮,正殿書房。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皇太子李顯召集四名心腹屬官會面。
瞧着官袍,很是寒酸。
一個緋袍,一個緇衣,兩個綠袍,緋袍官是太子少詹事沈佺期,緇衣內侍是神都苑宮監楊思勖,兩個綠袍的,都是從房州帶來的文士幕僚,現下做着珠英學士。
密議良久,沈佺期提了不少遣詞造句的意見,楊思勖做了應聲蟲,一路附和。
達成共識之後,兩名學士稍加商議,各自運筆如飛,不片刻合稿,一份滿紙雲霞的請封奏疏便出爐了。
「你們兩人瞧瞧,可還有增減紕漏?」李顯沒精打采地看了一眼,大抵意思是清楚的,因張易之功勳卓着,伴駕恩厚,應破格加封王爵,以酬勳績,看得頭疼,難以為繼,索性甩給沈佺期和楊思勖。
「殿下,老奴只是一介內宦,勉強識得文字,不通文采,沈詹事大才,由他審讀便好」楊思勖一臉愛莫能助,推脫了過去,這種奏疏,看一眼,怕都會折壽,擱在以往,他定會據理力爭,拼死勸諫李顯。
現在麼,卻只是保持距離看着,也許懷有一絲悲憫,但並無切膚之痛。
沈佺期接過奏疏,先是一目十行瀏覽一遍,再是咬文嚼字,口中念念有詞,神情格外專注,不似找茬子,反倒像是在背誦,良久之後,他最後通讀一遍,長舒一口氣,「殿下,文字已無問題,入情入性,見人見事,孝心拳拳,誠意昭然……」
「此事,能成?」李顯無意識地開口問道,沒有歡喜之色,神色很是複雜。
沈佺期默然,這種奏疏,能不能成,在陛下一念之間,與文采干係不大,誰敢定論?
「若是不然,再從長計議?」李顯又問,顯然內心頗為掙扎。
這下,四人都是無語。
想出為張易之請封這招的,是太子殿下自己,此事牽涉深遠,更涉及宮禁和內帷,無人敢於置喙,無人贊同,也無人反對,全程都是太子殿下拿主意,他們負責執行,哪有什麼好計議的?
滿室寂靜,在深冬寒夜,格外瘮人。
李顯在四人面上一一掃過,一無所獲,長嘆一聲,「哎……罷了罷了,沈佺期,明日清早,你便將這份奏疏送往通政司」
沈佺期支吾一聲,建議道,「殿下,這奏疏以您的名義上呈,其實,可不走通政司,直接遞到內侍省,給上官昭容便可,如此,或可對知情之人稍加限制,若事有不諧,也好減少不利影響」
「也好,你看着辦理即可」李顯同意了他的建言,差事卻沒有換人。
沈佺期領下命令,面色從容,也不管旁邊楊思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戳過來,你個閹人不講道義在先,推卸審讀的差事,該當還以顏色。
楊思勖心頭暗恨,連聲悶哼,沈佺期刻意提到內侍省,明顯就是想將這個落人口舌的差事,推到他身上,好在他沒有得逞。
手底下兩員大將一來一往暗鬥了一個回合,李顯毫無所覺。
書房中又沉寂了許久,李顯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出了明德門,四人分道揚鑣。
兩名珠英學士在宮中繞了繞,又返了回來,將那奏疏的副本,交給了韋氏身邊的親信宮女。
沈佺期也悄悄返回,去了安樂郡主李裹兒的寢殿。
「郡主,殿下此舉,許是有眼前近利,卻會遺留長遠罵名,並非明智之舉」沈佺期在李顯面前金口難開,在李裹兒身邊,卻是言無不盡,「若是陛下允准,尚可挽回,引導輿論以為,此事是陛下屬意,若陛下不允,則東宮顏面無存」
李裹兒呆呆坐着,青蔥玉指慢條斯理地打理着自己的裙幅,隨着她的動作,裙中似有各式各樣的禽鳥翱翔,配上她明艷無匹的面容,日漸豐腴的身段,看得沈佺期目眩神迷。
「哼哼,世道可見人心,往日男子,無不趾高氣揚,動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女子為玩物,而今皇祖母降臨,皇家天潢貴胄,當道袞袞諸公,大言炎炎者,復有幾人配稱真男兒?」
「壯闊之世,卻儘是平庸之人,可悲」
李裹兒聲如黃鸝出谷,婉轉動人,卻是句句誅心,將自己的太子父親都罵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