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神武道行軍大營。燃武閣 m.renwuge.com
職方郎中劉芳敏和親信幕僚一同,來到魏王武延基的中軍大營。
此地同時也是左領軍衛營地。
領軍衛八萬兵額,左領軍衛獨佔近五萬,去掉在龜茲打散的六千人,還有三萬餘人,論起兵力,仍舊比右監門衛、右領軍衛多。
劉芳敏面容和藹可親,尋了個校尉,與他親切交談。
「你可知,軍中誰人最大?」
那校尉是個西南小藩狼兵,不怎生曉得禮儀敬畏,聽到這個問題,頓時翻了個白眼兒,粗聲粗氣地道,「自然是我們大將軍最大」
劉芳敏不以為忤,笑眯眯地道,「若是讓你聽從右領軍衛李笊大將軍的指揮,可行麼?」
「李大將軍自去管領他的右領軍衛,怎的管到我們身上?官人此問,居心何在?」校尉眼角都立了起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眼神中帶上了些敵意。
領軍衛平素整訓練兵,左右兩軍相互較勁,彼此不服,誰都不肯低頭,讓他聽對手頭子的命令,豈不是平白矮了一頭,怎會心甘情願?
「唔,呵呵,本官並無他意,校尉頗曉忠義,加以勇武,異日前途不可限量」劉芳敏挨了擠兌,面上的笑紋反而更深,手上用上了些力氣,拍拍他的肩頭,極是欣賞。
那校尉搞不明白這些當官的彎彎繞,陪着呵呵假笑了兩聲,「多謝官人,多謝官人」
劉芳敏心滿意足,邁開八字步,一搖三晃,向營地深處行去。
他卻不知,身後那校尉伸手撣了撣肩頭,黝黑的臉頰閃過疑慮,「這人怪模怪樣,問些不着四六的問題,像極了話本兒里的奸臣,怕是不懷好意,可得尋個空子通稟薛將軍,小心防範着」
左右領軍衛涇渭分明不假,但卻並不是沒有共通之處,共通之處便是權策。
一手將他們捏合締造成型,又曾在藍田大營勃然大怒,殺他們同袍,褫奪他們軍旗軍號的權策。
武后猜忌,權策軍政大權旁落,甚少到領軍衛營地,二次校閱之事,也一再反覆,直到出征之前,才匆忙成行。
然而,他的影響震撼過甚,日久彌堅。
昔日權徽滿月禮,權策曾擔心薛崇簡到領軍衛便躍居高位,不能服眾,武延基卻說,即便權策讓薛崇簡頂替了他的大將軍職位,軍中也無二話,此言着實不虛。
薛崇簡入營之初,武延基大加宣揚,頂着權策的光環,表現也不落人後,很快便凝聚起了人心,領軍衛上下將士,無不另眼相待,地位極其特殊。
劉芳敏只想着李笊是右領軍衛大將軍,探查他能否迅速掌控武延基部曲,穩住大營局面,卻將不大點兒的薛崇簡,算漏了。
劉芳敏和幕僚在左領軍衛營地中晃蕩了兩圈兒,眼睛一直盯着中軍大帳。
那裏卻許久沒有動靜。
劉芳敏乾巴瘦的臉頰漸漸拉長,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側頭看了幕僚一眼,似有質疑的意思。
幕僚卻是信心十足,輕輕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中軍帳突地傳來喧譁聲。
「通傳軍醫,魏王殿下身體不適」
中軍親兵狼奔豕突,亂成一團。
「郎中,請」幕僚撩起衣襟,彎腰躬身,簡單三個字,竟用上了唱腔,戲曲韻味濃厚。
劉芳敏面上的喜色一閃即逝,強笑着點點頭,轉身負手,向着中軍帳而去。
謀算得逞,相王殿下一家笑,朝廷百姓,卻要千家哭。
實非他所願,但也不是他能阻止,隨波逐流罷了。
眼前的武延基,面如金紙,氣若遊絲。
喉中呵呵喘着粗氣,開口便面目猙獰,仿佛口中有刀劍一般,難以說出囫圇話。
「眾將,眾將官聽令……本王臥病期間,大總管大印,由,由李笊代管……」
「爾等,皆須,聽命行事……不得,不得有誤」
武延基以極大的毅力,強撐着交代完了兵權移交事宜,砰的一聲倒在床榻上,鼻子中兩條血蟲流淌下來,滿臉汗水涔涔而下。
「末將遵命」眾人齊齊拱手,應命的聲音,卻零零散散,並不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