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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鐘鳴響,萬物復甦。
一支六十多人的隊伍,在城門口匯合,老少皆有,老的鬚髮皆白,年輕的,才過弱冠。
有的一身素白,儒袍斕衫,只是形貌姿容,都有些猥瑣,顯然才具有限,有的穿着錦繡,金冠玉帶,但神色有些油滑閃躲,顯然是商賈之後,有的官袍加身,但品階不高,最高的緋袍也不過三五人。
「嗚嗚嗚,父親,咱家可是官宦世家,您又是當朝宰相,為何雩兒要與那些破落戶一道去倭國?」
歐陽通長子的側夫人錦帕掩面,嗚嗚哭泣。
她雖然是側夫人,但是歐陽通長孫歐陽雩的生母,地位不同一般,要不然,也不會有資格到相府來主持中饋庶務。
歐陽通沉默無語。
他看不懂。
宮中人多耳雜,他私密謁見陛下,勢必難保走漏風聲,但權策就憑此事,便悍然對他出手?他是不信的。
權策是怎麼驅動宗秦客和宋之問的?他也不知道。
可以確定的是,權策的耳目和真正勢力,隱在水面下的很是不少,完全不是他的見聞所能囊括的。
總而言之,他好不容易老夫聊發少年狂,鼓起了算計龐然大物的勇氣,到眼下,像是個雞子撞上了石頭,稀里嘩啦一股腦兒泄盡。
「不去,不去又能如何?」隨口敷衍着兒媳婦,歐陽通面容愈發苦澀。
找上門來,將歐陽雩編入倭國名單的,是內史宰相宗秦客。
歐陽通沉默了許久,也看了宗秦客許久,心頭苦嘆不自量力,敗得不冤。
他更清楚的認識到,自己雖然高居相位,但在真正的朝局執棋人手中,不過是一顆棋子,趁手則用,不趁手則棄。
他甚至都弄不清楚,宗秦客到底是哪家的人?
但他知道,宗秦客的意思,一定是權策的意思。
他沒有絲毫掙扎餘地。
「多謝諸君不遠萬里驅馳,提挈倭國,良子代祖母、代倭國臣民,敬獻薄禮,祝酒三觴,願諸君一切順遂,各得所願」
衛國公薛崇胤陪着未婚妻海人良子一道來送行,因為有這兩位在,本來的主角,春官尚書宋之問和鴻臚寺卿段成式,都在後頭,做起了屏風。
那五六十人果然沒有什麼格調,鬧哄哄的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海人良子退後一步,挽着薛崇胤的胳膊,沖他嫣然一笑,半邊身子隱在他身後,再不複方才的場面幹練。
薛崇胤滿面溫柔,含笑拍了拍她的玉手。
作為跟着權策長大的權貴,他實在也沒有多少重男輕女之心,在一大家子中,太平公主、千金公主還有雲曦等人,都是獨當一面,權籮和薛嫘,加上小一輩兒的權徽都無比受寵,並不認為女子就該相夫教子,而是能做些事情才好。
但海人良子給他做臉,他自是要接下,當即也上前交代了幾句,不外乎天朝體面風度,心懷仁義,推己及人,在倭國建功立業云云,便擺擺手吩咐起行。
「祖父……」歐陽雩臉色極為難看,最後看了歐陽通一眼,試圖看到他回心轉意。
歐陽通默默望了他一眼,長孫最得他心愛,一直教養在膝下,眼下落得發配的下場,他心中也是疼得慌,只不過,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迅讀網
歐陽雩似是看懂了他的無奈,轉過身,大踏步跟上隊伍,上車而去。
「嗚嗚嗚……」歐陽雩的母親偏着一條腿,在車轅上坐着,嗚嗚哭泣,殊無半點貴婦風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回去吧」歐陽通勒轉馬頭,心頭默想着,孫子離家,老妻吃齋念佛,府中只剩下翁媳倆,實在有礙觀瞻,還須另行設法安排才好。
一路回到相府,門前卻已有人久候。
尚書省左司郎中李昌鶴,權策的政治大秘書,天下第一緋袍官。
「歐陽相爺,我家相爺奉旨查勘宗相爺和宋尚書的彈劾,人證物證俱在,罪愆非小,相爺仁慈為懷,念在歐陽相爺年歲頗高,在朝日久,卓有苦勞,從輕發落,不上刑罰,指令罷黜歐陽一姓滿門官爵,三代不得入仕……」
「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