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柏奕跟着柏靈,慢慢地往申集川地院子裏走。
當着錦衣衛的面,柏靈說這是前一天和申將軍約好的行程,因而這一路沒有人阻攔她。
「你和十四談過了嗎?」
在出了暖閣以後,柏奕在柏靈的耳邊小聲問道。
柏靈低低地應了一聲,而後點了點頭。
「那他決定要走了嗎?」柏奕又問。
「不知道……」柏靈的目光帶着些微的焦灼,「所以要去申將軍那裏看看……」
柏奕一時間沒有聽懂,「為什麼?」
「我和十四商量過了,我和他說,我午後醒來會去一趟申將軍那裏,如果他不打算走……我們就在那裏碰面。」柏靈輕聲道,「如果要走,就悄無聲息地走,不要再耽誤時間和其他人道別,以免節外生枝。」
柏靈輕聲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成禮忌憚着他,錦衣衛大概早就把盯梢的眼線埋到我屋子裏了……」
柏奕明白過來。
他終於明白柏靈今天的焦灼從何而來——此刻他也和柏靈一樣,為十四給出的答案而感到些微的緊張。
跨過申將軍院子的門檻,柏靈的腳步放慢了許多,她的手心微微出汗,進屋的木門就在不遠的前面,她卻停了下來。
「累了嗎?」柏奕問道。
「不是……」柏靈指了指不遠處的屋檐,「那個……是燕子的巢嗎?」
柏奕順着柏靈的目光望去,見不遠處的屋檐下,有一處土黃色的凸起,好像半個扣在屋檐下的碗。昨天來到這裏時天色已晚,他們誰也沒有留心過這個屋檐下的燕子窩。
柏靈和柏奕慢慢地向着那邊走去。
此時已是三月,但鄢州依舊北風呼號,沒有半點來的跡象,燕子窩下一片沉寂,看來是今年的燕還沒有來。
柏靈望着頭頂燕子的空巢,忽然想起十四也是一隻燕子。
她想起多年前在內宮玄穹塔的夜晚,十四帶着她在塔頂煮酒聊天,這一切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卻又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
想來,十四在那個燕子塔上養的花,應該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去照顧了。
「你是希望十四走,還是留下啊。」柏奕忽然問道。
柏靈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好像既然希望十四走,又希望十四留下。
裏屋的門忽然開了,在申集川邊伺候的老僕端着水盆走了出來,一見柏靈和柏奕站在院子裏,便笑着打了個招呼,然後朝着不遠處的小花壇走去,把盆里的水潑在那邊光禿禿的地面上。
「兩位別在外面站着了,多冷啊,」他回頭道,「進屋吧。」
「老伯,」柏靈忽然問道,「屋裏還有人嗎?」
「什麼人?」
「就……其他來拜訪的客人。」柏靈有些磕絆地答道。
那老僕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柏靈,然後搖頭笑道,「沒有了,我們將軍這段時間很少見外客,除了遠山大夫,平里沒什麼人會往這邊來……這會兒將軍還在休息,你們先進來,在外屋等一等吧。」
柏靈和柏奕都沉默了一會兒,順着老僕「請」的手勢一前一後進了屋門。
屋子裏的陳設和昨晚沒有什麼大的差別。
為了保暖,大門和大部分窗戶外頭都蓋着厚重的棉簾,即便是白天,屋子裏也是一樣的暗淡。幾扇為了留光而捲起棉簾的窗戶隱約投下一片光路,其間細小的灰塵像浮游在水中游弋。
柏靈靜靜地望着這些浮塵出神。
而老僕每一次推門、進門的動作,攪起的風都帶來新的擾動,他進進出出地幹活兒,不忘給柏靈和柏奕一人準備了一杯茶。
柏靈無聲地嘆了口氣,臉上浮起些微無可奈何,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