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聖駕抵達西上閣的時候,早有待制女官將有關奏卷整理妥當,等待聖皇陛下批閱。
「這麼多?全都是言西京事?」
武則天登入殿堂,搭眼便見到擺在御案旁滿滿幾大箱籠的奏章,臉色不免變得更加難看。
上官婉兒斂裙恭立於下,聞言後便點頭說道:「全都是彈劾建安王,外朝諸司與監匭仍然陸續在收。」
「哼,他又真是犯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罪?」
武則天坐在御床,看着那裝得滿滿當當的箱籠,不免覺得頭大,有幾分無從下手之感。略作沉吟後,她並不急於翻閱那些奏章,只是望着上官婉兒說道:「婉兒既然翻整,不妨稍述你的見解。」
代唐履極之後,諸事並不如武則天所想的那般變得順遂起來,各種各樣的人勢糾紛反而更多。特別是如今就連侄子們都隱隱有了幾分不受控制的苗頭,如今的武則天也不得不更加借用身邊人眾的才力。
譬如眼下,她雖然已經小知西京鬧亂的經過,但卻不得不藉助身邊人的判斷力去更加通透的了解事件表象之下更深層的邏輯。
上官婉兒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呈上自己所整理的卷目並說道:「以言事者分,進言者有西京諸司衙官、國爵勛士、游居士庶並兩市商賈……」
武則天本來心情很惡劣,可是聽到這裏,嘴角卻忍不住泛起了冷笑,並插了一句話:「西京那些圈廄牛馬,有沒有言跡呈獻?」
上官婉兒聞言後神情不免一滯,深吸了一口氣,才強忍住將要跳躍上揚的嘴角,輕咳兩聲,才繼續說道:「以所言事分,類有建安王居任不稱、屍位其職,貪賄重貨、觸傷百業,私侵禁苑、販糴宮貨……」
武則天側耳聽着,臉色逐漸變得沉靜。這些也都是舊調,她那個侄子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她自然也清楚,留守西京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各種謗議、彈劾便沒有間斷過。
只是這一次,武則天轉眼看看那滿滿的幾個箱籠,閉上眼已經可以想像出是一種怎樣的民怨沸騰。
「有沒有什麼新的罪跡進言?」
她又開口問道。
上官婉兒略作沉吟後便繼續說道:「擅干戲弄、有辱體格,以興祝之事勒取民資,以門私之失擾傷民情……」
聽到這裏,武則天眉梢驀地一跳,又問道:「誰人奏此?」
「長安縣令房融。」
久在禁中待制,上官婉兒早培養出了一副好記性,凡經手過眼之事,一待有問便能即刻回奏。
「將房融奏表取出。」
武則天抬手吩咐道,待到宮婢將奏章呈上,她看過一遍後便說道:「言事有條理,文辭有勁力,記下這個名字。」
吩咐完這件事後,她才又繼續細看起來,越看臉色便越陰鬱,鼻息都有些轉濁,終於忍不住怒聲道:「他顯為宗枝,國祿官俸不可稱薄,還如此貪婪,這是生恐謀事不壞!不盼他能擔國計,區區戲弄助興都鬧生諸亂,真是一個廢物!」
武則天是動了真怒,此前彈劾武攸宜,言其貪鄙屍位,她還能作不見。畢竟讓這個侄子留守西京,也不是盼他能忠勤於事,只要大略不失、小節可以無察。即便是有些貪婪,也無傷大計。
可是當看到因為武攸宜的貪婪而險些壞掉興祝之事,武則天才體會到這個廢物是多麼的招人厭。堂而皇之將興祝之事弄成一盤買賣,偏偏又沒有才力照顧周全,使民怨爆發,險些破壞了這件本就不乏爭議的事情。
房融的奏章只是將西京近日發生的事情作更加細緻的描述,增添了許多細節,結尾處也只是基於事情的表象而作一個邏輯總結,這種基於事實而推導出來的結論,自然要比一些充滿忿言的情感判斷更具說服力。
看完這一份奏章之後,武則天又讓人挑選出類似的幾份,從各個角度、各個方面了解到西京鬧亂的始末。
「河東王的章奏呢?」
略作沉吟後,武則天又說道。
「與建安王章書並在鸞台,還未入送。」
武則天聽到這話後,頓時冷哼道:「做出這種丑跡,還恐失遮掩?他能挾少王,能堵百姓之口?速召納言入宮!」
0276 欺人勢弱,彰其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