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地官,掌管天下戶口、井田、徭役、經費、貨藏等等諸事,職事繁重有加,一年到頭幾乎沒有閒時。
這在供給百司職用物料上就可見一斑,戶部地官所耗紙墨用料,遠超在京其他曹司,牘事堆沉沒案,各自埋首其中。
身為地官侍郎的狄仁傑自然也不例外,入衙之後每每伏案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如今主要負責河洛之間遷民游食的編戶入籍,身為戶部官長,雖然並不需要親下州縣、於鄉野之間檢擴亡眾,但近畿諸縣每日移交的文事也都需要儘快審閱、批覆。
特別時令已經到了暮春,戶部這裏耽誤短時,或許就會讓數百上千戶的民眾徹底誤過農事。狄仁傑久任州縣,生民疾苦自有瞭然,做起事來也是不辭辛勞。
眼下編戶事務雖然繁忙,但也並不是全無頭緒,起碼情況較之狄仁傑接手之前的設想要好得多。
自天授二年開始,朝廷便大舉遷徙關中民戶充實河洛,但其後卻並沒有及時跟上編戶授田。小民之家本就薄於儲蓄,耽誤一季農事幾乎就是滅頂之災。
原本在狄仁傑的設想中,如今河洛之間應是餓殍遍野,流民游竄不定。生民奔波只為活,可是一旦流動起來,無疑會讓編戶工作變得困難重重。
所以在剛接手這一工作的時候,狄仁傑甚至已經準備好,如果情況太惡劣的話,必要時要申請軍隊入野、搜闊那些流竄的民眾。
這並不是殘忍的魚肉百姓,只有在最短時間內將生民安置入野、編戶授田,才能儘快的讓耕桑生產步入正軌。生民活計有仰,自然也就不再鬧亂。
不過在真正入事之後,狄仁傑才發現情況比他原本設想要好得多。雖然也有生民流竄、聚眾作亂的問題,但規模並不甚大,地方州縣便能進行處理。
而在正式編戶的時候,逐日所增戶數更是大出狄仁傑的預料。雖然為此他也準備一些惠民的政策頒行,但按照他過往的施政經驗,戶數增長的速度與規模要遠遠超過以前的經驗效果。
這些遷民之間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線彼此牽引着,一旦入籍便是幾十上百戶的規模。
這是很不尋常的,因為按照狄仁傑過往的經驗,這種大規模的編戶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在原本的生產環境與組織被破壞之後,政府也喪失了對民戶的直接管制,想要讓他們重新入籍接受管理,開頭是最困難的。但是只要做成一定規模,接下來才會成倍的增長,畢竟人都是有從眾的心理。
可是諸州縣呈送上來的文告顯示,根本沒有體現出這樣的曲線增長,從一開始就規模不小,之後只是平穩的遞增。
對此狄仁傑也有思索,暫時認定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這一批遷民本就多是關中府兵戶,較之一般的民戶要更有組織性與服從性。
但這樣一個原因也不足以完全解釋,須知就連戰場上的在伍士兵,若士氣長久的低迷,都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大規模的潰逃,更不要說這些本來就已經歸耕、又失田離鄉的民戶們。
狄仁傑自感這當中應該是存着一定的蹊蹺,但這也是一件好事,大大縮短了編戶的進程。
原本他是預計要用兩到三年的時間才會完成這些遷民編戶造冊的工作,但是按照目前這一趨勢,今年之內事情就能初步完成。如此一來,便能活民無數。
儘管編戶造冊只是初步解決問題,後續還有更加麻煩的授田歸耕等事務。但是要知道這一次的安置可不僅僅只是事關遷民群體,如果不能儘快將這些人編戶入治,任由他們在野遊盪,對於河洛本身的農耕生產也是一大破壞。
眼下事態進展喜人,狄仁傑也就不急於深作追究,準備先把最重要的編戶問題完成再做其他。
不過雖然戶數增長進度順利,又凸顯出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戶的成丁數量有些吻合不上,在新造的籍冊中,存在大量戶中只有婦孺而無男丁的情況。
想要追究這個問題,那就深刻得多了,牽連的也極為廣泛。成年男丁在任何時候都是寶貴的財富,不獨國家需要,地方上的豪強不法之類,也都在盯着。
遷民久失治理,一定會發生豪強招隱丁力的情況。而這些丁力如果僅僅只是用於生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