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千騎將士們返回神都城,當返回駐營時,留營軍士紛紛迎上,望見同袍們不乏戎衣濺血,眼神中多有好奇並羨慕。
非是窮凶極惡之人,當然不會以殺戮為樂。但千騎自號勁旅,將士也多以勇武自稱,但成軍以來,活動範圍便只限於北衙幾座小城之間,言則宿衛職重,實則形同禁閉,即便外遣,也僅僅只是作為儀仗拱從。
英雄無用武之地,豪傑無晉身之機,這自然讓眾千騎將士們心存苦悶,希望能有一個耀武揚威的表現機會。
這一次外使驅散白馬寺僧徒,雖然實在不值得誇耀,但對於看厭幾座北衙小城的千騎將士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
當然,也不排除這些千騎將士們一個個都是檸檬精,不願意承認薛懷義有那麼優秀,所以對於炫耀武力、敲打其人,自有一種宣洩惡意的快感與樂趣。
總之,李潼率眾歸營的時候,便很明顯的感覺到營中諸將士對他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變得更加恭謹,且眉目之間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期待。
所謂民心軍心,未必一定要禮賢下士、予求予取才能獲得。能夠讓人對所從事的事業充滿激情與信心,對提升自身當下的處境充滿設想,這也是領導人物該要重點考慮的一個問題。
武家人執掌北衙軍務多年,所進行的滲透與積累當然不是李潼短時間內能夠取代的。
但李潼也具有武家人拍馬難及的特質,敢於打破僵局、勇於改變現狀,能夠讓千騎將士不再只是困守於枯燥的宿衛任務中,讓他們獲得更多展示自己勇武、獲取上升空間的機會。
凡勇武自居者,功名爵祿,概弓刀戎馬所出。相對於武氏諸王,李潼要更加進取、更加果敢,儘管所表現出來的還很少,但自有一種截然不同的鷹派氣象。
歸營之後,李潼便召來鄧萬歲並兩名在營的參軍,開始將今次外使的經過整理成奏報,準備呈送禁中。
在做這項工作的時候,李潼便又感覺到千騎人事構架實在太簡陋了,負責陣前指揮的鄧萬歲戶奴出身、不過淺識丁字,作戰時雖然勇武豪邁,但等到戰後總結,連言語組織能力都不夠,還要靠李潼進行補充。
至於兩名執筆的參軍,或是精於庶務,但文墨非其所長,寫出來的奏報枯燥寡味。李潼在看過之後,索性親自提筆進行潤色,說是潤色,但幾乎是推倒重來。
雖然事情是這麼個事情,以禁軍中的絕對精銳蹂躪了一群烏合之眾,但是奏報當然不能這麼寫。
所謂五百弱旅輕奔陣前,白馬寺山門堅厚、院池深闊,戰前已有機密走泄,強集數千桀驁壯徒、毀路塞門、悍拒官軍。官軍臨陣不怯,驍勇出擊,如強矢擊壤,彈指間即大破山門,攜皇命之威,如雷霆入寺,一鼓悉定!
如果李潼不是還存一些節操,或許連因他所引起的道路擁堵、不得不涉野行軍的情況都歸咎於白馬寺那些僧徒們,以妖法蠱惑百姓,阻撓官軍前往驅逐。
當然硬要說的話,這跟節操與否關係也不大。畢竟他奶奶只是下令驅散白馬寺僧徒,而不是要毀法滅佛,他真要將百姓也牽涉進來,事情就嚴重了。
一通奏報寫完,時間又過去小半個時辰,李潼這才命人去叩玄武門,準備入宮復命。
同時心裏暗暗決定,得找幾個文勢雄壯的大手子到千騎來擔任筆桿子,他堂堂一個統軍上將,打完仗還得伏案寫文,實在有些不體面,而且文出於自己,也不好寫的太誇張,顯得沒格調。
關於這一點,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直緣慳一面的陳子昂。到目前為止,講到詩風、文風之勇健,當世還沒有幾個人能超過陳子昂。當然李潼不在此列,只是他個掛逼最近的重心並不在於文抄。
不過陳子昂目下還在守選,並不在神都城中,似乎是外出遊歷去了,這種富二代有錢又有閒,當然閒不住。
當李潼來到玄武門的時候,武攸寧並不在此,守門的將領當然不敢刁難,直接放行,甚至趁着引送之際湊到李潼耳邊低聲道:「殿下今日壯行,我等北衙軍眾也都心存敬服!」
李潼聽到這話,不免又是一樂,看來自己這一次打擊薛懷義的聲勢,還是頗得人心。從前夜開始,左羽林大將軍麴崇裕便對他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