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我情面難堪!」
太平公主抬起頭來,已是淚眼朦朧,但眼中精光卻難遮掩,她泣聲道:「我與阿兄,份是至親,凡事可以直訴當面。但對世人而言,宸居高不可攀,生人懷此悲痛者,幾者能叩訴闕前?革命以來,強臣權術遮蔽朝情,君心仁義於此亦難長作伸展,陰雲盤桓不散,霽光不能普照人間,阿兄因此困擾,人間又何嘗不是如此?」
李旦聽到這裏,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明悟,只是一時間思路還不夠清晰。
太平公主歸席之後,擦去眼角淚痕,並又繼續說道:「天下凡所人事,何者不在皇命覆下?惟德動天,無遠弗屆,更無分人間還是黃泉。隋世所以失道,唐家所以興業,萬眾所悖所趨,只是表象,掇皮論真,取捨決於幾家之內而已!阿兄如今大器在擁,所待唯是善用,方今還只用於人間,所恤少及黃泉忠骨,但能極於此用,又何懼區區私恩典賣?」
李旦聽到這話,真有一種醍醐灌頂一般的頓悟,不僅僅在於太平公主所諫言此事,更在於這一番話讓他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這一份權力是怎樣的強大,不啻於給他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
其實神都革命以來,有關於武周一朝前後冤案的清查、翻案,論聲一直都有,且一些冤案也已經得到了翻轉處理,但整體上進展並不算大。
畢竟革命以來,朝情本就混亂不定。掌權者諸如李昭德、狄仁傑等,本身也都是武周一朝的舊臣,對於皇太后仍然不失恭敬,講究一個相對平緩的過渡。
皇帝在這一過程中,存在感其實並沒有太高,甚至長達半年之久都是尷尬的監國皇嗣,其個人意志也得不到充分的重視與體現。更何況李旦當時整個人都長期處於一種無所適從的發懵狀態,本身就沒有一個明確的思路與規劃。
去年上半年,皇帝正式登基履極,存在感才逐漸強烈起來,再加上李昭德被架空出朝堂,初步品嘗到權力任使的滋味。
但這時候,行台也已經分設,雍王劃地自重,與朝廷貌合神離。李旦心憂於此,自然更加專注於對當下朝情的掌控與調整,更沒有閒余的精力去關注亡者事情。
所以一直到目前為止,朝廷都沒有大規模的封犒忠烈的行為。而李旦本人對此認識度也不夠高,覺得此類事情大可以延後去做,非是迫在眉睫。
但得到太平公主這一番提醒,李旦才意識到自己這番認知才是大大的謬誤,甚至於眼下所感過半困擾都是因此而生!
雍王劃地自重,將陝西道人物圈為私己,欺世盜名,巧媚惑世,將皇命恩威隔絕在潼關以東。李旦雖然滿心憤慨,但又自覺無計可施。可在得到太平公主這番提醒後,李旦才意識到自己非是無計,只是還沒有將手中權力應用到極致。
雍王巧媚世道,專惑西京士民,只是小道而已。而那些真正為國捐軀的忠烈之士,他們的哀榮封犒則就必須出於朝廷!
李旦羞惱於雍王一番擾鬧,將他抹黑成為一個刻薄寡恩之主,可如果朝廷能夠高規格的封獎追授那些忠烈之士,這樣的指摘自然不攻自破,而且還能招引一大批勇於為國捐身效力的忠烈之後!
正如太平公主所言,社稷所安,天子與世族共天下,諸大族人心相悖、豈區區娼妓走賈之躁鬧所能爭?
「唉,我真是一葉障目、一葉障目啊!昭德等權奸孽流,強拘皇權於方寸之內,遮蔽天聽,使我不見道之所行的根本,人人該殺!」
想到這裏,李旦自是滿懷憤懣,既羞慚於自己的後知後覺,又惱恨於李昭德等刻意淡化如此重要的一樁事務,讓他做起事來舉步維艱,全無頭緒。
嘴裏一邊這麼說着,李旦一邊起身對太平公主長施一禮,並感慨道:「政事堂充位諸眾,凡所謀國議論,竟不及我賢妹一人!未來內外姦情肅然,家國復歸安穩,太平之功偉甚!」
太平公主見狀後連忙避席而起,並作謙言道:「阿兄如此盛讚,我實在愧於領受。閒庭婦人,有何膽略敢於暢想國計,只是傷感身世、私情難捨,頻訪知者,將一點私情付以大義之說……」
李旦聞言後笑容更濃,更上前親切道:「如此一點家事,直言即可,何必久為傷神?但我阿妹能雅采賢遺壯論,誠是可喜!何人進此大氣方略,這樣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