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傑的詳細戰報很快便由兵部記錄整理並遞交上來,李潼也在第一時間取來了解。
整場戰鬥看來不失精彩,但又乏善可陳,並沒有什麼兩軍對壘、旗鼓相當的慘烈廝殺,有的只是充滿王孝傑作戰風格的以莽克敵。
相州與潞州之間有滏口陘,乃是太行八陘之一。在此前河陽已經被黑齒常之率軍把守住之後,相州的孫佺叛軍想要快速進入河東地區,滏口陘是一個最為快捷的通道。所以孫佺派人前往潞州聯絡遊說王孝傑,希望王孝傑能放行並作出接應。
王孝傑一方面困住孫佺的使者,另一方面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僅僅只率領了兩百多名家奴部曲,便由滏口陘穿過太行山,直撲叛軍所在的滏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突襲,並成功的由亂軍之中斬殺了叛將孫佺,之後便是叛軍崩潰,相州的叛亂就此撲滅。
王孝傑作戰勇猛,李潼從不懷疑,否則其人也難著功於數千里之外的安西,成為武周前期軍功第一人。能以區區兩百之眾翻山越嶺的直撲數千人的叛軍隊伍,這一份生死置之度外的悍勇絕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當然,只看其人口無遮攔得罪人的勁,如果沒有這樣一份悍勇,只怕早也已經死了八百回都不止了。
相對於王孝傑在此戰中的表現,李潼更關心的還是叛軍所表現出來的各種特質。
雖然在交戰過程中,叛軍表現的戰鬥力低下、組織力散亂,不堪一擊,但一些問題仍然值得注意,比如叛軍的數量與規模。
此前朝廷截獲的各種信報,孫佺號稱已擁數萬之眾。這當然是誇大其辭,但按照王孝傑的奏告,所見滏陽之軍就略有六七千之數,若再加上州內諸縣所分使叛眾,也是將近有一萬之數。
雖然叛軍整體不堪一擊,但站在朝廷方面所關注的自然不可能只有這一點。從孫佺舉兵叛亂到被斬殺於軍,統共過去也只有半個多月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裏,孫佺便聚集起近萬人馬,這絕對不是一個州刺史正常職權內能夠做到的,哪怕他們這一批河北刺史本身就屬於職權高配。
朝廷平叛定亂,說到底只是國內的紛爭,當然不可能敵國以待、務求斬盡殺絕,畢竟那些被裹挾入亂的民眾們,他們本身也是大唐的子民。
若諸情不問只是濫殺一通,即便能夠快速平定叛亂,整個河北大地也將滿目瘡痍,即便不論恢復起來有多困難,因此兵禍所積累的仇恨也必將轉化為更加深刻的離心力,使得朝廷對河北的統治岌岌可危。
所以叛軍是如何組織動員起來的,這也是一個需要深入了解的問題,這樣才能在定亂的過程中做到輕重有序、有的放矢。
李潼這裏剛剛看完王孝傑戰報,集英館直學士宋璟便又於外請見,入堂後宋璟手托幾卷文書作拜道:「臣奉敕審問相州從逆諸員,案錄供詞,歸來復命。」
李潼抬手示意侍者將文書取來,並又問道:「旬月之內,相州竟聚員近萬,究竟是孫佺有詭黠惑眾之能,還是相州廣有貪亂不法之眾?」
宋璟聞言後便開口講出幾個名字,然後再說道:「此諸員供詞多涉叛部募凶壯大軌跡,另臣等集英館諸員併案商討,略述幾見附於別錄。」
聽到這話,李潼便將一系列的供詞翻看起來,心中疑惑略得解答。
相州乃是河北屈指可數的大州,有戶六萬餘,僅次於魏州,號為中原北屏,乃是河北最繁華富庶的地區之一。
後世河朔三鎮中勢力最大的魏博鎮,便割據於這一片地區中。所謂自河而北,地闊、兵賦之大,實在鄴中,鄴地便屬於相州。魏博以相州為捍蔽,終唐之世,常雄於河朔。
在更往前的安史之亂中,對於戰爭有着決定性影響、並直接導致之後百年國運的鄴城之戰,九大節度、六十萬大軍圍攻鄴城,最終功虧一簣。至此朝廷再無絕對優勢攻打叛軍,河北藩鎮割據的局面也由此打下了一個基礎。
在當下這一時空,這些事情當然都還沒有發生,但相州之於河北的重要性,從這些事件中也可見一斑。所以李潼對於相州的安危也是無比重視,叛臣孫佺之所興起與覆亡都牽動着他的心緒。
眼下相州自然沒有後世那樣的強大與桀驁,但也已經不容小覷,從孫佺此次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