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與吐蕃,俱是體量龐大的強大政權,彼此之間交流所產生的問題自然也是極多,兩國的政治中心又相隔頗遠,趁着這一次出使的機會,自然要事無巨細的都扯出來談上一談。
雖然說戰場上不能得到的東西,很難通過談判桌去獲取。可眼下兩國關係也並沒有發展到必須要兵戎相見的程度,特別中間隔着一個噶爾家族,就算哪一方戰爭的欲望極為強烈,也很難直接宣佈開戰。
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以各自克制、爾虞我詐為主,除非戰略形勢已經極為明確、一方已經有了篤定的能夠取得某一戰略目標、不得不戰的情況下,否則大多數時候也都是在互相扯皮。
吐蕃與大唐,也曾經有交戰猛烈的時候,幾次圍繞青海的戰爭,以及安西四鎮的幾番易手。可是那時候,吐蕃方面負責軍事的主要還是噶爾家族,隨着噶爾家族逐漸的被排斥出吐蕃的權力中心,其實無論是大唐,還是吐蕃,對於對方的實力究竟如何,也都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與明確的把握。
眼下的噶爾家族,在唐蕃對抗的形勢中,就像是一個戰略上的黑匣子,裏面掩藏着豐富的唐蕃兩國的軍政秘密。無論哪一方能將這一部分秘密掌握到自己手中來,都能獲得不菲的利益。
所以雖然王孝傑與吐蕃使者們彼此扯皮許久,但只要話題不涉及噶爾家族,那所談論的都是一些枝節問題。而在針對噶爾家的問題上,吐蕃使者們的表現明顯又要比王孝傑急切得多。
因為噶爾家族本身就是吐蕃的分裂勢力,吐蕃對其恨之尤切。而大唐對此則就從容得多,起碼並不像吐蕃那麼急切。
王孝傑早得聖人叮囑,但凡聽到吐蕃使者言及噶爾家族相關的問題,便是顧左右而言他,實在被追問得急了,則就說上幾句對吐蕃故人思念的話,不免搞得吐蕃使者們又是一番吹鬍子瞪眼的生悶氣。
如此一番交涉下來,雖然各自所費唇舌不少,但真正有效的交流卻幾乎沒有。
到了最後,諸吐蕃使者們已經頗感精疲力盡,而王孝傑卻仍興致盎然,臨別之際,還笑着對吐蕃使者們說道:「今日一番暢談,實在讓人意猶未盡。明日你等不要隨意離館,待我退朝後忙過署中事務,再着員召你等繼續相論。」
人的快樂從來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在見到諸吐蕃使者們一副愁苦鬱悶的神情,王孝傑便感覺到他並非人間最失意的那一個。特別這份痛苦更是由他所施加給人,那所感受到的快樂便是雙倍的。
新官上任,且職務跨度這麼大,王孝傑本來還擔心自己有些不能勝任,可是這一天忙碌下來,反而覺得鴻臚卿這個位子甚至比他此前所擔任的京營指揮使還要更有發揮。
畢竟京營禁軍們駐守長安,應時點卯與操練之外,很少負責具體的戰事任務,甚至就連日常的起居行止都大受限制。而且作為京營將領,與人接觸交談時都要小心翼翼,有着各種各樣的忌諱。
這樣枯燥且緊張的工作,王孝傑也大感吃不消,更不要說上面還有一個張仁願日常瞪眼尋覓他的錯誤,任何一點小小的疏忽都會被其人大加斥問。
這麼一想,對於今次的職務調整,王孝傑也是大感滿意。而這也並不是王孝傑單純的自我感覺良好,聖人對於王孝傑今日的表現同樣頗為滿意。
李潼倒不知王孝傑會見吐蕃使者的細節,但有關審清在京諸蕃胡賓使的奏報卻在午前就擺上了他的案頭。看完之後,李潼也是深表贊同,並即刻加以批覆、讓鴻臚寺儘快執行。
他所讚賞的自然不是王孝傑生財有道,就算王孝傑請客、能夠搜刮到的油水也是非常有限。
大唐作為一個開放的大帝國,居住在京中的胡人數量自是不少,雖然說後世言及這一光景,常常會將這些胡人們與商貿、珍寶聯繫起來,認為這些胡人哪怕社會政治地位不高,但卻一個個都富得流油,否則又怎麼會不遠萬里的入唐並定居長安?
但這也實在是一種誤解,活躍在長安的各地胡商數量雖然不少,但在定居長安的胡人群體當中實在是少得可憐。絕大多數客居長安的胡人,不獨社會地位低下,經濟狀況也是堪憂,許多都淪為赤貧。
畢竟大唐國民即便無一所長,但還有宅地、耕田等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