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裏,仁智院除了熱鬧一些,生活節奏仍是照舊。
司宮台楊沖做事效率極高,那日內教坊見過三王之後,到了第三天便親自領着幾名李潼點名的宦者送到了仁智院。
那幾人入院之後,又是叩謝連連,如今禁中宦者整體卑微,他們供事明堂也未必就有多顯貴,反而稍有不慎便會大禍臨頭。因此對於永安王還記得他們幾個卑流,點名向司宮台討要過來,這幾人也是感激不已。
楊衝到來,姿態仍是謙卑,還認真拜望房太妃,略述東宮舊事,彼此各有感懷。
李潼也不知徐氏有沒有約談楊沖,也不好當面去問,畢竟他堂堂一個宗王向太監打秋風,總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楊沖離開仁智院前,又將義子楊思勖喚到私密處,叮囑道:「你能從事貴人,不再是禁中無主鷹犬,可謂大幸。永安大王深得神皇陛下嘉賞,仁義端莊,惠及卑庶,眼下雖仍簡居禁中,前程絕不至此。我兒所恃,幾分拙力而已,少有智慧張望人情,既事貴主,就盡忠追從,未來或貴或賤,自仰主上賞賜操心。」
「兒子記下了!」
楊思勖垂首恭立,略作沉吟後又說道:「大王真是仁義郎主,兒每日飽餐卻少操勞,大王也不厭棄。」
「這是你的福氣啊!咱們這些廄下奴隸,所望不過一口食料。金碗還是瓦罐,各憑造化。」
楊沖感慨一聲,抬手拍拍義子胸膛,而後便在隨行宦者攙扶下緩步離開了仁智院。
之後一段時間,三王仍是悠遊禁中,仁智院與內教坊兩點一線的往返,雖然單調,但也是自得閒趣。
但時局卻不像禁中這樣的平平淡淡,新年前後,連場典禮,算是維持了一個繁榮祥和的假象。但是一出元月,氣氛則就又變得洶湧起來。
二月初,神皇追尊其父武士彠為周忠孝太皇,諸先墓俱尊為陵,並設崇先府配置一應官吏,專管諸陵祭祀。
二月中,肅政大夫李昭德連參春官尚書武三思,武三思免春官尚書職。而之後不久,李昭德便因堂食誕言獲罪,貶為振州陵水縣尉,即日起行。
二月中人事升貶不只一樁,但最引人驚詫的則是格輔元拜相。
去年年尾,格輔元因受前肅政大夫蹇味道牽連而被免左肅政大夫職,只以左散騎常侍的散階留省,但在二月中旬,先被任為鳳閣侍郎,後又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而正式拜相。
從一介閒散而得授相位,已經足夠誇張了。但是格輔元的鹹魚翻身力度不止於此,就在拜相十天之後,格輔元又被外任西京留守,原西京留守、宰相裴居道返回神都,並加太子少保銜,擔任右鈐衛大將軍。
李潼雖然在禁中鹹魚度日,但是對朝廷大事也都密切關注。如今的他處境大有好轉,消息來源也廣泛,無需刻意打聽,自然有人告訴他這些朝堂大事。
當得知右肅政大夫李昭德接連出擊,直接幹掉武三思春官尚書職位時,李潼很是高興了一會兒。說實話,如果不是他奶奶拉偏架,就武家兄弟能力水平,也實在堪憂。
但他這一份喜悅也沒有維持多久,勝利的果實是苦澀的,果然李昭德被一腳蹬去了海南。不過李潼也沒有為李昭德怎麼擔心,心知這個大手子還有的折騰。
李潼甚至覺得,相較於後世吹噓不已的狄仁傑,李昭德這個跳貨似乎更有他奶奶武則天心靈密友的資格。
武周前期李武奪嗣,幾場硬仗那都是李昭德干下來的,請立皇嗣、杖斃妖人,包括在武承嗣最紅的那幾年擼掉武承嗣的相位。天授革命這幾年,宰相都是成批次的赴死,李昭德這麼跳,居然還能挺過這幾年,也真的是不服不行。
不過當格輔元拜相且外派留守西京後,李潼便沒有心情感懷別人機遇了。
如果說單純格輔元拜相指向還不明顯,那麼之後又有一道詔令發出,那就是外貶為萬州刺史的歐陽通復召回朝中擔任司禮卿,李潼便徹底明白了,他這**奶都是小把戲,他奶奶順水推舟、翻雲覆雨的本領那是真的妙,讓人防不勝防。
相對於宰相級別的人事變動,歐陽通回朝不算大事。但哪怕僅僅是集中在宰相層面,格輔元與裴居道的調換,也足以讓李潼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