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生被少王劈頭蓋臉一頓訓,頭腦都有幾分昏昏沉沉,眼下這個結果,實在大大超出了他此前的設想,甚至判斷不出眼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他低垂着頭轉行到達前廳,耳邊便聽到兩聲呼喚:「阿耶!」
他抬起頭來,眼見兩個兒子都站在廊下,本來有些混沌的思緒有了幾分清晰,上前不乏喜色道:「兒輩真是大幸,你父勞碌半生,難登貴人門邸。你們卻能好命,被大王收在府中,一定要記得恭敬、謹慎,千萬不要做錯事惹厭貴人!」
聽到這話,田大生兩個兒子都有些發懵,特別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兒子更是撓頭急躁道:「軍卒入市,就把我同阿兄轟回,還擔心阿耶犯了官禁,半車薪炭丟在市里沒來得及收撿……」
「蠢兒蠢兒,張眼看看這是何等門邸!要能長立此中,還用可惜半車柴炭!」
聽到小兒子這話,田大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敲打兒子腦殼,待見左近奴婢張望過來,才按壓下怒火擰住兒子耳朵,跺腳低聲道:「沒有精明,那就不要愛惜氣力,手腳勤快些,多聽差遣!家門光耀,就在你們身上,若是愚笨懶惰被逐出來,休怪阿耶持刀給你剜出幾個心竅!」
說完後,他便示意兩個兒子站在原地等待安排,自己則匆匆離開王邸。
被父親凶言所懾,田大生兩個兒子乖乖立在廊下,又等了一會兒,楊思勖才從中堂轉出,一指二人說道:「你們兩個識不識字?不識沒關係,隨我去對面王府,自有學官長教習算經,苦學一個月,能學成那就做書吏,學不成就做苦役。執筆還是掌犁,各憑本領。」
兩人看到楊思勖如此高大,心中多少有些畏懼,那個年長些、二十出頭的田氏子壯着膽子說道:「回告府君,我兄弟久在南市作業,能識算緡,不懂掌犁。」
被人稱作府君,楊思勖哈哈大笑,還是擺手道:「不要胡亂稱謂,日後再見邸中傳告之人,可稱大使、舍人,見你兩個眉眼敦厚,往後見我,直呼九公、九兄都可。隨我來吧,府中算術,是大王案編傳授,不同你們坊野俗學,用心學業,往後府士充盈,你們都是先達的老人,大有主君寵眷可恃。」
田家二子能在南市貨業,自然也有靈活眼色,聽到楊思勖這麼說,一口一個九兄叫得熱絡,跟隨前往王府去了。
田大生離開河東王邸後,先回曲里家中,對家人小作安撫並叮囑他們不可將貴人家邸所見浪言於外,然後帶上一名家僕,乘驢出坊直往城北行去。
神都北城清化坊,諸渠並匯於左近,東隔一坊便是北市,地位優良,乃是神都百數坊中繁華翹楚所在。又因坊依皇宮東城,且距倉城不遠,多禁衛駐居,甚至金吾衛還在此專設官署,不少禁衛將士也都在此置業定居。
田大生入坊之後,轉入一所依傍渠水的邸店,這一座店面積並不大,一半倉舍、一半客舍。田大生入此之後,便有店中仆傭將其驢騎牽走飼食,他也被引入其中一間客舍。
清化坊寸土寸金,客舍面積並不大,橫陳一具簡榻,餘地只容得下兩張胡床。田大生坐定未久,便有邸店主人快步行來,是一個年近四十虬髯壯漢,入舍後便問田大生:「阿兄要見四郎?」
田大生點點頭,並叮囑道:「儘快!」
壯漢點頭退去,田大生在客舍中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有一個身穿素麻短褐的年輕人闊步行入進來,正是北衙禁軍百騎的郭達。
「阿叔已經入見?」
郭達入房後,回手關緊了房門,然後便有些緊張的問向田大生,待見對方點頭,他長吐出一口氣,順勢坐在了對面胡床,扶膝說道:「幸虧阿叔行事快速,再晚一步便見不到我,午間剛受軍令,百騎夜中要加番入衛,再出宮禁不知還要幾日。」
見郭達一臉慶幸狀,田大生又想起不久前王邸經歷,忍不住說道:「四郎,貴人思慮慎重,咱們這些草野鄙人怕是不能投合心意。今日雖有見,那位大王反應卻不是你我推斷幾種……」
他皺着眉,將此前河東王所言細細轉述一遍,又望着郭達說道:「我知四郎報仇心切,也願助你成事,但細忖大王所言,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如此犯險……」
郭達聽完後,默然良久,然後離開
0110 託事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