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作為大唐京畿,四方民眾雲集,也有諸胡雜居百坊之中。
入唐諸胡,身份際遇有高有低,這一點從他們在長安的住處便大體能夠判斷得出。
像是一些勢位崇高、聖眷濃厚的胡人,大多邸居城池東北幾座貴坊之間,諸如瀛國公黑齒常之等。這些人雖然是以胡人立朝,但本身功勳可觀,各種人事待遇非但不遜色於土生土長的唐人,甚至還超過了其中許多人。
不以功業為立身之本、但在長安城同樣生活的很滋潤的胡人同樣也有,而且數量不在少數,要麼是其邦國勢力強大,大唐出於羈縻統治的考慮而給予許多優待。要麼就是本身便家資不菲,出手闊綽的豪商大賈們。
這一類人便大多居住在城中最熱鬧繁華的坊區,諸如東西兩市周邊,又或者城南的曲江池附近。
當然,有財有勢者在人群中終究只是少數,這一點在胡人群體中也並不例外。大部分的胡人在長安城中生活其實遠談不上無憂無慮,他們形容古怪、風俗有異,在市井坊間雖然不算罕見,但一眼望去便是一種異類。
雖然說官府並不會刻意打壓虐害這些入唐的胡人,坊間百姓們卻也難免歧視,覺得他們低人一等。這樣的態度也談不上不夠包容,內心裏排斥疏遠異類乃是人之常情。加之如今大唐國運昌隆,環視周邊諸夷也都不免驕傲自豪。
坊間這些胡人們,大多都是沒有正經戶籍的奴僕、役工之類。雖然說生活方面較之往年在荒遠家鄉時要好一些,但總歸還是處於社會的最底層,大唐的繁華富足與他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昌樂坊隸屬萬年縣管轄,在城中的位置不好不壞、浮在中游,如果說有什麼特色的話,那就是坊中頗多遼東並三韓的東胡民眾居住。
這些東胡人口,有的是高句麗遺民內遷,有的則是東胡雜類陸續入居。
坊中南曲因為地當啟夏門大街,也算是出入城門的交通之地,此間住戶們往往將自家院舍改造成客邸,供人租住寓居,也因此家道尚算殷實。
南曲有一座佔地七八畝的宅院,這在多數都是平民、宅居無非一兩畝之間的昌樂坊中,已經算是頗為氣派的大宅了。
這一座宅邸的主人乃是游擊將軍、京營別將祚榮的府邸,游擊將軍是五品散職,按照《宅廄式》的制度,是可以在城中擁有八畝大宅,所以才有這樣的規模。
祚榮家世本為靺鞨酋長,入京後也有一部分部曲跟從。這宅邸在外看來頗為氣派,但住進了一家人並隨從部曲之後,內里其實也頗為擁擠。有一部分族人根本居住不下,甚至還要在外租居民舍。
京營制度是三月一番,將士們執勤三個月之後便可輪休一番,輪休期間只需要每旬應卯、演武半日即可。跟坊間百業營生晝夜勞碌相比,也算是比較清閒。若遭遇什麼特殊的執勤宿衛或者出征任務,事內還會有所補貼。
雖然說眼下正逢休期,但祚榮還是早早的便起了床,處理一些家務事宜。
「怎麼這個月又有超支?」
核算完家人整理完的計簿,祚榮便忍不住皺眉發問道。看着開支一項足足五百多緡,這樣一筆數字對一些權貴人家而言,或許只是一餐宴會的花銷,但卻是祚榮一家人內外兩百多丁口一個月的花計,但仍讓他感覺有些觸目驚心、心疼不已。
原本作為靺鞨豪酋的兒子,祚榮哪需要為此類雜事操心,可如今定居長安,諸事用錢,家中進項又極為有限,最穩定可觀的便是他那一份職官的俸祿食料,便由不得他再漫不經心了。
「科舉前後,客舍租住本就較往常更價高一些,今年諸州入京較往年更多,所以時價也比往年更高……」
看着郎主一臉的煩躁之色,家人忙不迭入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早年祚榮雖然是戰俘身份入京,但族中親信跟隨者仍然不少,再加上京中幾年陸續有流亡之人前來投靠依附,如今需要照顧的人口已經有四五百人之多。
京中不比族中,早年在營州時還有一片土地可供耕桑漁獵等生產,合族不失養息之計。可是入京後,諸事都要講章程規矩,更沒有閒田曠野可以供他們勞作生產,生計自然就變得困蹇起來。
「科舉之後又逢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