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迎聖駕!」
六月下旬,在京西的岐州境內,張仁願等成員們眼見聖人所乘坐的車輦緩緩駛來,便紛紛大禮跪拜在道路兩側。
而在這些迎駕的儀仗之外,更有大量的民眾夾道聚立,一俟御輦出現在視野中,頓時便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經久不息。
李潼端坐在大輦中,着侍臣掀起了遮蔽風沙的錦幔,望着官道兩側歡呼的人群舉手示意。
雖然御輦四周環立的禁軍將士們讓民眾們不能靠近,但當看到他們的歡呼得到了聖人的回應,民眾們頓時便爆發出更大的熱情,歡呼不已,更有身着盛裝的少年郎們在禁衛隊伍外圍踏歌蹈舞,場面更是熱鬧到了極點。
類似的歡欣畫面,從聖人自隴右起駕伊始直至入關,不斷的在沿途上演。但無論是聖人,還是隨駕王師諸眾,也統統都不感到厭煩,甘之如飴的享受着這一份榮光。
也不怪大唐君臣與民眾們的喜極忘形,實在是整個大唐渴盼這樣一場輝煌的大勝太久的時間。從貞觀時期開始,大唐便展開了一系列的對外征戰,一直到高宗年間東征高句麗,大唐的武功、國力與所控制的疆土都達到了一個極點,放眼宇內已是無敵。
但自此之後,大唐卻陷入了盛極而衰的處境中,特別是與吐蕃的大非川一戰落敗,讓整個帝國再次品嘗到戰敗的苦澀滋味。
吐谷渾屬國的丟失,隴右直接受到了吐蕃的兵鋒侵擾與威脅,安西四鎮幾度失守,與新羅之間在三韓之地延續數年的戰爭,以及東突厥那些亡國餘孽的死灰復燃等等。
邊患問題一個個的爆發出來,國中局勢同樣不平靜。大帝賓天之後,帝國上層的政局便陷入到了持久的動盪不安中,甚至就連中原腹心之地都發生了內亂兵禍。
明明前一刻還是宇內無敵、不可一世的強大帝國,形勢卻陡地急轉直下,內憂外患愈演愈烈,甚至給人一種國將不國的危機之感。
國力急轉直下,不要說那些當權的肉食者們憂心忡忡,就連普通的黎民百姓也都無法接受。
雖然說數年前聖人靖國定亂,正式開啟了開元新世,使得國中形勢漸趨穩定。但跟大唐過往的輝煌相比,這些許的成就仍然不能讓人知足滿意。
曾經滄海難為水,前人所達成的成就實在過於輝煌,兩相對比之下,難免會讓時人生出一種失落與彷徨,更加迫切的渴望能夠追回虛耗的光陰與黯淡的榮光。
信念的力量有時候微不可查,有時候又無比強大。儘管開元以來,朝廷內外都在不斷的布政興治,但時局中許多人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盤桓在大唐頭頂的陰雲仍然沒有散去。
這所謂的陰雲,並不來自於外部的邊事危險,也不來自於內部的政事憂患,而是來自於世道之內每個人的心中,信念的缺失,心氣的渙散,大唐不該是當下這種樣子,需要回到他正確的位置!
青海的這一場大勝,意義不止在於戰勝了怎樣強大的對手,更在於民眾們所認可的、所期待的大唐終於回來了!大唐就該無懼任何挑戰,縱橫天下,刀鋒所指,萬眾辟易!
儀駕行至迎駕隊伍面前,李潼讓侍臣將張仁願等人引至輦側,笑語道:「離京數月,國內政務維持,有勞諸卿了。」
這一次御駕親征,對李潼來說是一次冒險,對這些開元新朝的臣員們而言也是一次重要的考驗。張仁願作為留守一員,並沒有留在長安,而是坐鎮於東都洛陽,時刻防備着國內各方異變,是較之長安局面更高一個等級的安全閥。
既要保證有足夠的武力備亂,又不能因為過度的緊張而讓國中形勢變得風聲鶴唳,過去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張仁願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兩鬢間都灰發增多起來。
當青海大勝、聖人即將凱旋的消息傳回長安後,各種應變措施自然也要告一段落。長安朝廷特意將張仁願召回迎駕,也是為了讓國中非常時期的人事安排儘快恢復正軌。畢竟張仁願留守東都,所掌握的臨時權力還要超過京中諸宰相、甚至是臨朝的太皇太后。
「臣等慚愧!頑敵久嘯邊陲,聖駕親勞征之,臣等飽食祿料,卻推艱於上,忝事次等,盡責全事,理所當然,不敢自詡功勞。」
張仁願在輦前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