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很輕,宛如耳語。
嬴抱月聽見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然而正在啃食她的鬼胎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忽然間就凍住了。
嬴抱月也被定住了。
這個聲音她是陌生的,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又覺得有種熟悉感。
她察覺到雲中君聽到這個聲音身體也有一瞬的僵硬,眼神一瞬間複雜到令嬴抱月都感到震驚。
她很難形容這種眼神,有仇恨有輕蔑有緊張甚至有恐懼?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聲。
鬼胎也好雲中君也好,之前都從未表現出對任何人和事的恐懼。然而這個地底下的人僅憑聲音,居然就讓他們感到了恐懼?
雲中君的反應讓嬴抱月聯想到淳于夜見到雲中君時的模樣。
難道說雲中君的背後,居然還有人隱藏着在?
瘋狂如雲中君,居然也只是被人操縱的存在嗎?
這個認知讓嬴抱月如同置身冰窖。
雲中君已經設下了一場如此龐大的棋局,如果連他都只是一顆棋子?那隱藏在那個局背後的人,到底又有多可怕?
然而嬴抱月此時沒有時間去思考如此龐大的問題。
鬼胎明明已經被李稷廢了修為,剛剛卻差點吞噬了她的神魂,此時再不除掉祂,那她將永無寧日。
就在鬼胎定住的瞬間,嬴抱月手起劍落,一劍刺穿鬼胎的肩膀,將祂釘在了地面上。
黑乎乎的一團張開嘴,發出尖銳的啼叫聲,聲音真如嬰兒的哭聲一般。
嬴抱月心尖一顫,握着劍的手發起抖來。
她此時只要將劍往橫向一拉,就能砍下這個怪物的腦袋,但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她。
這是個孩子。
即便變成了如此的怪物,但祂的身體來自於嬴晗日和耶律靜,是十月懷胎剛出生的嬰兒。
這是由人的血肉孕育而出的一個孩子。
耶律靜臨死前的眼神不斷地在嬴抱月面前閃過,令她頭痛欲裂,就在這時,張嘴哭喊的鬼胎猛地側過臉,一口咬在嬴抱月的劍上。
咔嚓一聲,紅蓮劍上居然出現了裂紋。
「抱月!」
嬴抱月猛地回過神,她雙手握住劍柄,然而握劍的手依然顫抖得厲害。
雲中君看見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你果然,很弱啊。」
嬴抱月呼吸急促起來,雙手僵硬着向前划去,忽然有一雙手從後面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是李稷。
但這一次李稷沒有阻止她,而是推着她的手向前刺去。
「阿稷?」
嬴抱月愣住了,她的胸腔都劇烈地顫抖起來,「不行,你不能動手,不可以」
她心裏清楚李稷比她更難下手,只因鬼胎的命運實在是和他太像了。他們都是在母親的肚子裏的時候就被附身,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被人當作孽障誅殺。
這種情況下讓李稷去殺鬼胎,等於讓他親手抹殺童年的自己,實在是太殘忍了。
「我自己可以,你放手!」
李稷輕輕搖搖頭,「沒關係,我陪你一起來承擔這份罪孽。」
「抱月,你不要害怕。」
我在,所以你不要害怕。
嬴抱月心尖顫抖了一下,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手下忽然傳來震盪。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死期將近,劍下的鬼胎劇烈掙紮起來,黑乎乎的嘴張開,似乎在叫喊着什麼。
「娘!」
就在那個模糊的字符喊出來的時候,嬴抱月和李稷的手同時動了。
紅蓮劍的劍尖划過鬼胎的喉嚨,黑泥噴濺而出,那具小身體在地上顫抖了幾下,不動了。
他死了。
哐啷一聲,紅蓮劍從嬴抱月手中滑落,她跪坐在地上,呆呆地注視着那個小小的屍體,汗如雨下。
鬼胎臨死前喊的最後一句話,是「娘」。
這個孩子,在臨死前忽然有了自己的神智了嗎?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