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宮的時候?
嬴抱月一怔。
從她十歲到十七歲的七年之間,她離開阿房宮的次數有很多次。但能特指「離宮」的,只有一次。
那就是一年前,她卸下所有官職和軍銜包括郡主的封號,以待罪之身入雲霧森林幽禁的時候。
如果說那一次和過去那麼多次有何不同,那一次沒有人再向她行禮。
皇宮,是這世上最捧高踩低的地方。
按照大秦皇宮中的規矩,宮人不能直視王宮貴胄們的臉,哪怕來不及跪拜都要轉身面朝牆壁,否則輕則杖罰,重則剜眼。
之前得勢的時候,嬴抱月每在阿房宮行走,所有宮人都會按照規矩跪拜退讓。
可一年前她離開之時,不再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和准太子妃,而是大秦的罪人,永無翻身之日。她走那天沒有任何官員來送她,宮人也不再對她跪拜。甚至有不少的太監宮女躲在牆角,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她的臉,一邊嬉笑談論。
可就在大部分宮人都趁機無禮之時,嬴抱月記得有幾個人依然在牆角邊跪下了。
在一群站着竊竊私語的宮人裏面,跪着的那幾人就顯得極為格格不入,給嬴抱月留下了印象。
可她沒有想到,在跪着那幾個老實宮女里,原來有人曾經偷偷抬頭看她。
察覺到對面人長久的沉默,姚宮女抖得更厲害,「奴婢有罪,奴婢知道偷看您是死罪」
嬴抱月嘆了口氣,伸手將地上的小宮女拉了起來。
她其實並不介意她走的時候那些宮人對她的無禮。穿了一遭回來後,她本來就不習慣別人對她行跪拜之禮。
「你哪來的罪?」
嬴抱月強壓着姚小宮女在箱子上坐了下來,自己坐到了另一邊。
「我已經不是郡主了,你連跪都不必跪我,看兩眼又怎麼了?」
「不!」原本唯唯諾諾的小宮女卻忽然激動起來,「您在奴婢心裏永遠都是郡主,是了不起的少司命大人!」
嬴抱月一愣。她仔細打量起身邊這個八年前她應該從未見過的宮女,問道,「你老家難道是在邊關?」
小宮女一愣,「不是。您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是邊關百姓的孩子,嬴抱月還勉強可以理解對方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尊敬,畢竟她常年鎮守邊關,救過不少人。
可沒想到姚女官居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會認得我呢?」嬴抱月苦笑。
眼前的小宮女瞪大了眼睛,一臉奇怪的表情望着她,「大秦百姓里,會有人不認識少司命大人的人嗎?」
可她名聲有那麼好嗎?
嬴抱月想起自己這一路上被人叫着妖女走來,受到無盡的詆毀和謾罵,覺得有些新奇,聯想到對方偷看自己的舉動,她好奇地問,「你對我感興趣?」
「我」
小宮女耳根騰的一下子紅了,點點頭。
「奴婢一直很佩服您。」
「可你不怕我嗎?」
嬴抱月笑了笑,「外面現在都說我是大秦的千古罪人。」
「不,您不是這樣的人,」姚女官猛搖頭。
「奴婢雖然不懂修行,可是」
「可是什麼?」
嬴抱月問道,被人看好是件好事,但她和姚女官並不熟識,她不懂這位小宮女為什麼會在罵聲一片的情況下還盲目地選擇相信她。
姚宮女吭哧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罵您的那些人,根本不顧念您為大秦做了什麼,只覺得您搶了他們的東西!」
嬴抱月再次愣住。
她沒有想到這麼一個蝸居宮中的小宮女居然能有這樣的想法。
「怪不得師父會讓你來打掃這裏,」嬴抱月打量着四周,「是她讓你打掃的吧?」
「對,」小宮女點頭。
「你是怎麼撞見國師的?」嬴抱月打量着她,「你應該是甘露殿的外圍的灑掃宮女吧?」
宮女之間也是等級森嚴,一般宮女之中只有腦子機靈,模樣出挑的才能貼身伺候。其他的會被分管其他職務,灑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