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初二、午時、青鏡司】
見徐恪該說的話都已明說,李君羨便假意沉吟了一番,點頭道:
「賢弟之言頗有道理,只是茲事體大,容我再想想!」
徐恪隨即朝儲吉康道:
「儲百戶,你去忙吧!」
「卑職告退!」
儲吉康躬身行了一禮,退出了千戶公房之後,忙擦了擦汗,疾步走出千戶小院之外,直奔北安平司。
自然,他要着急將這一件「極其要緊之事」,報與張木燁知曉。
待儲吉康走後,徐、李兩人相視一笑,接着做事。
午時一刻,徐恪正欲命人去取甲餐,沒曾想,一個都督府親兵奔了過來,着急向李君羨稟道,沈都督有請李大人一道用膳!
李君羨兩手一攤,朝徐恪苦笑道,賢弟,今日正午這一頓酒,只好留待晚上了。
身為沈環的「得力臂助」,又在青衣衛職司巡查,於情於理,對於沈環所請,李君羨自不便推卻。於是,君羨起身,只得跟着親兵出大門而去。
徐恪獨自用罷午膳,見君羨尚未歸來,便命人去將丁春秋叫了過來。
丁春秋甫一進門,立時朝徐恪弓腰行了一個大禮。
「屬下叩見徐大人!」
看這陣勢,丁春秋差點就跪地磕頭了。
「起來,怎麼了大頭?今日要行此大禮?」
「咳!大人」丁春秋恭敬站立一旁,未出聲,先嘆氣道:「屬下查案查了大半個月,一點進展也沒有,屬下對不住大人啊!」
「為這點兒事啊!」徐恪不以為然地問道:「你知道『朱谷俊』這個人麼?」
「朱谷俊?朱谷俊是哪個?大人,屬下不知。」
「不知道就算了!」徐恪心道,你不知他,他可是因你而死,看來,此人到底是一個小小衛卒,就算枉死,整個青衣衛內竟無人關心。
頓了一頓,徐恪就吩咐道:
「叫你來,是讓你做一件隱秘之事!」
「大人請吩咐!」一聽說徐恪要交代他一件「隱秘之事」,丁春秋臉色立時變得興奮了起來,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而說話的聲音竟而還變得小了些。
徐恪忽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然而終於忍住,依舊沉聲道:
「你去暗裏查一查天音酒樓的賬目,他們每一日的進項、流水銀子多少所有這些,務須查清,並一一記下!」
「屬下遵命!」丁春秋雙手抱拳,毫不猶豫就將這件事應了下來。
「還有他們酒樓的銀子最後去了哪裏?天音樓的幕後東主究竟是哪一位這些,也務必查明!」
「屬下明白!」
「甚好,你去吧,記住,這件事經手之人越少越好!」
「請大人放心,這件事,屬下一人親力親為,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好,去吧!」
丁春秋轉身,喜滋滋地出門而去。
就在剛才進門之前,他還以為自家的千戶定是要責怪他一個辦案不力之罪,沒想到,這位千戶大人非但對他難得地和顏悅色,且又將如此一件「極其隱秘之事」交到他的手中,那是真真將他視作「心腹」了,一想到此,丁春秋內心怎能不激動莫名?
就在這一刻,丁春秋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他決定,不惜一切辦法,動用所有資源,也定要將千戶大人所託的頭一件「極其隱秘之事」辦好!
丁春秋剛走沒過多少時辰,李君羨便已大步走入千戶公事房中。
徐恪向君羨問起午膳之事,君羨便嘆道:
「咳!這個沈環啊,簡直不消停!」
徐恪笑問,「怎麼啦?」
「他三天兩頭都要找我,一會兒問我府上還有何需?一會兒又問我下人招募如何?今日又請我去吃飯,去的還是得月樓的雅間,這一頓飯卻吃得我頭疼!他如此熱忱,搞得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你說,這哪是一個都督待巡查之道啊,分明是一個巡查待都督才是!」
徐恪不由大笑,「君羨兄,這不挺好麼?連咱們沈都督都對你『巴結逢迎』,日後,這青衣衛里還有誰敢對君羨兄不敬?」
李君羨話鋒一轉,便道:
「不過,他今天就問到了朱谷俊之事。」
「哦這麼快?」
「幸虧賢弟昨夜去了一趟秋葉草堂,要不然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回復他才好。」
「那君羨兄是怎麼回的?」
「我就跟他講,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不過,以目前種種情形而言,尚查無實據。」
「沈環又是怎麼說的?」
「沈環當時就愣了一愣,他大約也明白了我的打算,是以臉上微微有些不快,不過,他也只是說了兩個字。」
「哦,哪兩個字?」
「好,好!」
「好好,這兩字用得挺妙啊!」
「賢弟,沈環這『好好』兩字,愈足以證明,一切盡如秋先生所料。這廝自以為我李君羨一向眼裏揉不得沙子,若知道朱谷俊無端被人毆打致死,必極力查明真相,將朱谷俊之冤屈與諸樂耘之罪狀,均羅列於奏章,上達於天聽,到那時,這廝就坐等着看咱們與諸、張二千戶水火相鬥的好戲,可他哪裏能想到」
徐恪笑着接話道:「他哪裏能想到,君羨兄做了文官不到十天,立時也學會了文官那一套虛以委蛇的本事,哈哈!」
君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皺眉道:
「賢弟,你這『虛以委蛇』四字,講的是實在話,就是忒損了點!」
「大哥,對付沈環這廝的損招,咱們不『損』也不行啊!」
「哈哈哈哈!」
兩人大笑一陣,便接着飲茶、觀書、臨帖、做事。
自六月初一開始,徐恪就已將自己公房門外的兩個鐵塔一般的衛卒撤去,只留下守衛千戶小院大門的兩名衛卒。
這時,那兩個千戶小院門外的衛卒,忽聽得千戶公房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雖不敢言語,卻各自心道,兩位千戶大人心思果然與我等衛卒不同,上值的日子,竟還能過得如此開心大笑,哪像我們杵在這裏,從早站到晚,兩腿酸又軟,要不是每個月八兩銀子的俸祿錢,我巴不得立時回家睡覺去!
幾乎與此同時,在鑾儀司千戶諸樂耘的公房內室,諸樂耘正與張木燁坐在一起,兩人一邊喝着茶,一邊商量着朱谷俊之事。
午飯之前,儲吉康就已將徐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