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白峰崖一眼道:「九州之上,有國弱,有國強。強國的鐵蹄要踏上他國領土,弱國不得不抵禦外敵入侵,千百年來永遠都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人的貪慾是天性,有了許多,自然想要更多。所以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永遠沒有休止,這是帝王之間的博弈,若贏,擴大疆土,功業千秋。若輸,輕則割地賠款,重則賠上一族性命,從此留在史冊中。」
「有時候,那些帝王們含着金湯匙出生,自以為萬民都是隨意擺弄的物件,和花草蛇蟲無異。閒着無聊了,便出兵攻伐鄰國,也是常有的事。於他們,死一些人,割一塊地,與玩家家無異。」
「所謂以戰止戈,就是用一場鮮血淋漓的戰爭,換來數年乃至數十年的和平。而這短暫的和平,往往是因為國家需要休養生息。等到百姓富庶國庫充盈,孩子長大成為可以出征的壯年,帝王想要擴張的野心又會重新燃起。而普天之下,沒有人能阻止帝王。」
「我所說的永久和平,就是百姓的一生都不會被戰火禍及。他們會覺得所謂戰爭,是遠在史書上的事情。他們的一生,從出生到及冠,從及冠到成婚,從成婚到生子,從生子到不惑之年,從不惑之年到子孫滿堂,都無需為衣不果腹擔憂,無需為戰火禍及家園擔憂,更無需為他們的子子孫孫擔憂。」
「這才是,永久的和平。」
白峰崖一時聽入神,半晌後才對我道:「這樣的和平,只怕末將這一生是趕不上了。」
我笑道:「或許吧,但我們可以,讓我們的子子孫孫活在這樣的和平里。」
我看着若有所思的白峰崖會心一笑,轉向甄富貴道:「富貴,近日朝中可有異動?」
甄富貴兩道短粗眉擰在一處,凝想半晌後道:「並無異動。」
「但過於安靜,安靜的有些奇怪。」
我點點頭眺望遠處的怪石青山,徐徐道:「只怕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浪會起,總之,多加注意。」
甄富貴點點頭,與似有所惑的白峰崖離去。我雖不去公孫府迎親,但該有的陣仗還是要有的。甄富貴會代替我前去迎親,雖然青州祖制並無規矩,但我還是想長命嫁得風光體面些。
三百羽林衛的迎親隊伍,在喜慶敲鑼打鼓奏樂聲中,抬着新娘子一路走過帝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想來應當是康平五年以來,帝城最盛大的一樁婚事。
我坐在文淵閣里,聽着初春微弱的蟬鳴聲,泉水叮咚流過怪石激起的浪花聲,看着人為雕飾又幾近自然的風光,一時愣了神。
我從懷中摸出一支簪子,輕輕撫上白玉做的梨花,將簪子放在眼睛前,透過明亮的光線,能看見水潤通透的梨花瓣里,有絲絲淺淡的棉絮。
這支簪子,品相是極好的。
臨近吉時,府中開始前所未有的忙碌起來,眾人絞着眉頭卻又極喜慶,管家給家僕們一一訂製了胭脂色的下襟,黛青色的上裳。
我穿上硃砂色的婚服,用赤色鴛鴦腰帶綁在胯上處,用紅絲帶綰起一頭青絲,中間橫插一支簡單的鎏金青玉簪。洗臉,淨手,到蘇府門口迎客。
蘇府門前立着兩座一人高的石麒麟,正是一公一母。母麒麟腳下踩着一團火球,很好分辨。左右各站門童十人,左邊的為首的門童唱禮,餘下的門童帶客人進府。右邊為首的門童將唱禮的內容登記在冊,剩下的門童專管收禮,將賓客帶來的賀禮一件件收入庫房中去。
唱禮門童高聲道:「戶部趙侍郎送赤金勾彩鏤空長命鎖一對!」
「工部王侍郎送和田碧玉鑲紫蓮形吊墜一隻!」
「帝城兆尹送巧繪漆雕花梨木香爐一隻!百年老山參兩隻!」
「鎮國公送流光溢彩琉璃盞一對!南海姣光夜明珠一顆!天山浮沉木雕花軟梳一副!蝴蝶鎏金嵌玉鐲一對!」
先來的都是在朝中官位較小的,越往後來的自然也品階高一些。送的賀禮也越發貴重。不過眾人都來得比吉時早上許多,畢竟今夜踩着吉時點來的,是青州太后。
無人敢在太后面前托大。
我盡力維持着面色歡愉,又帶一絲莊重,一一同賓客回禮道謝。
門童接過僕人遞過的帖子,高聲唱道:「神策大將軍,送羊脂白暗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