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舉人的家在遵化縣城東。這年頭就算是盛世,山中的盜賊也是有的。衛舉人選擇住在城中。
這棟佔地十幾畝的府邸是衛孚中舉人之後擴建、翻修的,所謂改換門庭是也。
衛孚從正房大院裏出來,穿過甬道,到前廳中。
此時他的兩個舅兄,還有幾名晚輩正坐在一起閒聊。臘月節剛過,遵化這裏到處都是年味。舅兄們帶着晚輩過來給他送年禮。算是一次日常的拜訪。
衛孚三十二歲的年紀,穿着白色儒衫,手裏拿着摺扇,走進來,眾人紛紛起身問好,他團團的拱手回禮,歉然的道:「我來遲了,讓諸位久候。魏伯上酒菜。」
衛家的僕人們送來酒菜。花廳中頓時在飄起菜餚的香氣,在冬夜裏熱氣騰騰。
衛孚的妻子在吳家中排第二。兩個舅兄一個是兄長,一個是弟弟。暢飲片刻後,吳小舅喝着酒,略帶些得意的道:「姐夫,你往常叫我們安分守己。可是如今這世道啊,只有膽大才能出人頭地。」
衛孚在遵化縣中幾近名流,年節之時迎來送往頗多,他最近精力都在官場上,倒沒留意妻子娘家的情況,不動聲色的道:「哦?」
吳小舅自得的一笑,道:「我和大哥兩人運了一些糧食、酒水、草藥到興州鎮去販賣,又帶一些胡姬、牛羊回來轉賣,這一趟下來賺了800兩銀子。
你說,若是在鄉里老實種地哪有這等機遇?」
以明代的生活水平,一個鄉中的百姓在兩個月內能賺到800兩銀子。這真的算是人生巨大的跨越。
京師附近一畝好地也不過8兩銀子啊。這筆銀子全部拿來在遵化縣買地,立即可以晉升為「殷實」之家。
吳大舅笑呵呵的道:「還有些倒賣廢布、帳篷等零碎的賺頭。我索性就在興州府寬城鎮那裏買了幾十畝地,準備年後去那裏做生意。那地方發現了金礦,日後肯定能發展起來。」
這話看似述說,實則吳家兄弟倆帶着炫耀之意。幾名子侄輩七嘴八舌的說起這兩個月在燕山山脈中的見聞。
衛孚一個舉人,涵養還是不錯的,並沒有和兩個內兄生氣,舉杯道:「那我在此先祝賀大哥和三弟明年生意興隆。」
吳小舅咧嘴一笑,道:「姐夫,你在這遵化縣中人面熟,要不要入一股?賺的錢就有你一份。不必你坐着吃那點租子強?搞的我姐跟你這麼些年,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這話就有點過分,甚至是得寸進尺。
衛孚心中怒火一閃,將酒杯放下來,道:「不必了。我年後要去開平中屯衛任職。」
這話一出,滿桌子都安靜下來。
吳小舅頓時臉色有點訕訕的。這年頭,官本位的思想深入人心。
吳大舅愣一下,身體微微前傾,賠笑着道:「妹夫,你去開平衛擔任什麼職務?」
遵化縣和開平中屯衛都屬於永平府。而且,最近開平衛在京中的報紙上大發異彩,天天都有相應的報道,發展的很快。
衛孚道:「都督府經歷,署理開平中屯衛事。」
吳大舅聽懂了。這是要治理二十萬人口的開平城啊,相當於縣太爺。心裏顫一下,扭頭一巴掌拍在弟弟頭上,「你喝兩杯黃湯就上頭。快給你姐夫道歉。」
吳小舅倒是有「唾面自乾」的精神,樂呵呵的舉杯道:「姐夫,姐夫,我自罰三杯。你大人大量,不計小人之過。」
衛孚無語的搖頭,也不去解釋這個職位其實是「知府」,和小舅子把「陪禮」酒喝了。他和這兩個渾人計較什麼?
時代在變化,如同車輪般滾滾而來。有識之士都能感受得到。但是真正的變化,豈是經商機會?真正的時代浪潮在開平,在新秦伯張昭那裏啊!
隨着衛孚心中的感慨,花廳的氛圍頓時又恢復年節前的歡聲笑語,只是比剛才略有不同。
好像又恢復到以往之時。
…
…
臘月初十,張昭視察鋼鐵廠回來,再次變得悠閒起來。
這並非是他的事情變少了。而是朝廷各部到此時已經基本不辦公。比如:他十一月初回開平衛時,就京營、十二團營、御馬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