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看到王公公時,心裏就知道他來對了。
皇城,是皇宮外的一層區域。這裏設有內監的二十四衙門,居住着數萬名宮女、太監,為皇宮中的貴人們提供各種服務。而王公公不可能住在北花房這裏。
現在,王公公在這裏「曬太陽」,很明顯是在等自己。
被御史彈劾,而內閣的意見是要將他下獄問罪,說不緊張那是騙人。但是他並不害怕。踢足球可以鍛煉體能,這是現代社會普通人都知道的事。
而他來找王公公,是想要知道誰在背後打他的冷槍。
至於他為何篤定王公公會告訴他?因為在他離開「北花房」時,王公公賣了一個人情給他:是內官監太監徐智將他壓在這裏學宮中禮儀。
那麼,王公公既然投資他,這個時候肯定會告訴他宮中這攤渾水的真相。他要是就此倒霉,欠的人情怎麼還?欠債的是大爺!
…
…
略顯陳舊的磚牆邊,暖和的冬季陽光灑落。王公公眯着眼睛坐在一把掉漆的交椅中。
「王公公,在下來了。」張昭走到交椅前,禮貌的拱手行禮。
王公公老態龍鍾,睜開眼睛,笑起來,輕聲道:「張舍人果然沒令我失望啊!我們到屋裏說。」
在宮中養老擔任禮儀教習的王公公行動自由,時常來他面前晃的羅太監已經被張皇后打的命歸黃泉。此時北花房這裏安靜。張昭跟在王公公身後到當日「上課」的廂房中。
王公公走路顫巍巍的,在楠木椅中坐下,說道:「張舍人此次來,必定是想問宮中敲鼓之事是誰主使的。在說之前,咱家要問問張舍人,可有把握在御前脫罪?」
王公公和司禮監秉筆太監蕭敬是當年宮中的舊識。當年微末時,他們在宮中一起灑掃、當差。這份交情現在還在。是以,他的消息一點都不閉塞。
張昭知道這位王公公有「見微知著」的本事。一個多月前就因他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就察覺出他即將去東宮「報道」。這時,目光坦蕩的道:「能。」
王公公看着張昭,微微點頭,「咱家有個侄兒叫王武。在京中金吾衛中當差,練得一身武藝卻無法出頭。張舍人是個有本事的人,還請你日後關照他幾分。」
張昭略感驚訝,然後道:「我會的。」他的文官之路,短時間內肯定是別想的。所以,他的計劃是幫弘治天子練兵。這倒是被王公公一眼看穿。只是這太監做事,未免太功利!非要他先答應下來才肯告訴他真相。
王公公笑一笑,慢慢的、條理清晰的道:「東宮在踢球時,偏偏有人提供軍鼓助興。這涉及到三個方面。第一,東宮那幫內侍和你天然有矛盾。你在東宮表現的越出色,他們越擔憂。你在東宮有數月,具體是誰,不需要我點名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比如皇帝,他寵愛的妃子,在一段時間內只有那麼寥寥數人。寵信的臣子,人數也會有限。這放在太子身上,同理亦然。
張昭沉穩的道:「不需要。」這事,劉瑾脫不了干係。但是,因為是同在東宮,所以劉瑾等人只是配合行事,並不會主動對他出手。
王公公滿意的一笑,說道:「第二,魏把總是成國公的人。」
張昭皺眉。
明朝的勛貴力量,最出名的是中山靖王徐達傳下的魏國公。徐達當年是開國名將。而且,朱棣的皇后又是徐達的女兒。所以,魏國公向來是南京守備。
但是,明成祖朱棣靖(造)難(反)成功後,所封的功臣最顯赫的是兩家:英國公、成國公。英國公張輔接替父職,戰功赫赫,在世時是天下名將,武臣第一人。所以,明朝武勛集團力量強盛時,皇帝的口諭通常是:令英國公會審。
成國公朱能在靖難之役中,戰功僅次於丘福。丘福因北征大漠,喪師辱國,身死異域。被朱棣剝奪爵位。因而,成國公一脈向來也是煊赫。
張昭不記得他什麼時候惹過成國公府。但細想的話,終究還是他距離太子太近的緣故。
王公公再道:「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的,正好趕上閣老們出宮時鼓聲大作,背後是內管監徐智。」說完之後,微微閉上眼睛休息。還是不給張昭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