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四日,距離朝廷各衙門封衙的二十一日沒幾天。整個明王朝的官僚機構仿佛都變得極其緩慢。而相應的,京師的年味越來越重。
外地的貨物如水般順着京杭大運河,自通州而來,運進京師中。店家開始打出促銷的幡子。家裏的男人們開始尋思着給爹娘、妻子、兒女買些年貨。
崇文門外的大集市中,人流密集到摩肩擦踵。布店,銀店,米店,煤鋪的生意紅紅火火。八月份在市面上開賣的二鍋頭亦是受到歡迎。
京師城北的十二團營早就開始休假。軍士輪番出營消遣,購物。一隊隊的士卒消費,帶動着城北軍營外的三五個小集市的經濟畸形的繁榮。
但有一營是例外。
位於整個駐地營盤最西端的新軍千戶所中,負責軍需後勤的林文寧調來幾十名讀書人給八百名士卒寫家信。而稍後,軍中的各種流言便傳出來。
「過兩天就要開始冬訓。千戶大人並不準備給我們放假。」
「軍營中嚴禁賭-博。只需鍛煉身體的遊戲,跳遠、跑步,踢球,射箭等。」
「不允許擅自出營。每日點卯,會操。伙食會敞開供應。」
「千戶大人有意修繕營房。讓大家都住的暖和些。」
在這樣的流言中,張昭一面讓他的親衛們由龐大郎帶領着先行訓練隊列,一面操心着各種銀錢賬目。養800人的兵,他必須要儘快開闢新的財源。
二鍋頭是家中的財源。可以暫時補貼一些給軍中。但長期如此,便會受到詬病,甚至於彈劾、猜忌。軍權歷來都很敏感的。
同時,張昭還需要和王武、吳臣等人商議訓練計劃。
關於如何練兵,現代人只要參加過軍訓,看過一些相關的小說、影視劇,基本都能扯個幾條出來。比如,隊列、正步怎麼練,體能怎麼練,什麼拉練,夜間集合等等。
但能不能成,適不適合當前這個時代?他還需要與明朝的職業軍人討論。而且試行之後,還需要調整。
在這緊張的忙碌日子中,他還在等待。等兵部那邊的消息。他通過兵部郎中轉呈了一個條陳給兵部尚書馬文升。
…
…
臘月十八日的晚間,兵部武選司郎中伍庸到馬尚書家中小聚。
小時雍坊中,大臣們的府中俱是燈火通明。在夜風中飄揚的燈籠,昭示着過年的氣氛。
馬文升海內名臣,時年七十四歲余,他自弘治二年起擔任兵部尚書至今,位高權重。來訪的賓客自有子侄輩幫他擋着。他和伍庸在雅致的小廳中喝茶。
伍庸穿着便服,拱手道:「下官恭喜老大人。」
朝廷中有傳言,吏部尚書倪岳因身體不好上疏天子言退。而繼位的人選呼聲最高的便是馬文升。
馬文升面無表情,輕斥道:「這有什麼可喜的?老夫今日找你來,是問問你對張昭此子的看法。他的條陳你都看過吧?你的意見呢?」
伍庸斟酌片刻,陳述道:「聖上想要練兵,張昭不過是正好暗合這個心思,所以能從謝閣老的彈劾中脫身。而且,他的千戶還被冠以『幼軍』舊制。和東宮還是牽扯上。
不久前火篩部再次入寇大同,聖上心中只怕惱怒異常。屬下以為大司馬可以給張昭些許方便。成國公的嫡次子鬧的有點不想話。他若是不忿,明刀明槍的和張昭競爭就行。」
馬文升冷哼一聲,不屑的道:「所以,本朝要限制那些武臣。一個個的不讀書,不知禮義廉恥。此輩若是掌權,欺凌君上的事都未免沒有。英宗時的石亨不就是如此?
如你所言,張昭確實是暗合天子的心事。我們兵部能做的事情,能擔的責任就幫他擔起來,但若是這樣他還練不出精兵來,那他是自取其禍。
你明日派人去叫他來見老夫。」
伍庸道:「是,老大人。」
…
…
張昭的千戶所是一間兩進的院子,前面是大堂,用來議事。後面的小院是居住區。
別看千戶是正五品的武官,但確實撈不到什麼銀子。遠不如五品的文官來錢快。
且這營區是百年前遺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