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的老者,頭髮白了七八分,和動不動就長發的藝術家們相比,這位梳得一絲不苟的背頭,還有身上不扎領帶的黑西裝,顯出很大的不同。
跟在他旁邊的幾位中老年裝束都差不多。
看看萬長生那時髦的莫西干,簡直和旁邊的趙磊磊如出一轍,皺眉。
老童的表情就更皺眉了,話都不多說,帶着萬長生他們揚長而過的走進會議室。
橢圓形的那種十多個人會議室,陸續抵達坐滿的所有人臉上都很嚴肅,只是有些人目光停留在萬長生那裏,有些人刻意不看。
萬長生神態自若的坐在長邊中央,對面就是那位白髮老者,老童和趙磊磊坐在他右側,他甚至還有閒暇環顧了一圈在場的人,看看仿佛世間百態的各種表情。
惋惜、冷笑、傲慢、漠然的各種神情,其實都寫在臉上,起碼跟萬長生對視那一下,很豐富。
作為一個藝術家,似乎更應該在意收集這些感受,忘卻那些周遭的勾心鬥角。
所以萬長生的神情可以說是淡定得要命。
一點不像個被含冤待雪的倒霉蛋,甚至連坐在對面的那位老者清清嗓子,戴上眼鏡開始念誦手裏的文稿,他的目光都不帶波動的。
「在試卷上出現了高度疑似作弊的記號……」
「雖然在其他環節沒有收集到任何跟作弊有關聯的證據……」
「但已經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形成巨大的社會影響力……」
「所以徵求各方意見,鑑於涉事考生配合度較高,只是有重大嫌疑,故從輕處理,取消本次參與校考的疑似作弊成績,但不上報給教育管理機關備案,不影響本年度和以後參加各級高考、研究生等考試資格……」
扎心啊。
一個人有犯罪的重大嫌疑,但是證據的方面還有瑕疵,偏偏沒有新的證據或者犯罪嫌疑人出現,鑑於社會、輿論的壓力,就認定這個重大嫌疑人有罪,然後再從輕量刑,這就叫疑罪從輕。
還有點恩賜的意思。
二十弱冠,血氣方剛的男兒,在這個年紀除了膽怯害羞的原生怯弱性格,大多數人恐怕都會暴跳如雷,起碼憤慨、紅臉、淚目等各種情緒反應應該有了吧。
萬長生沒有,如果有人能夠如他,十年如一日的坐在碑林裏面,一鏨子一錘的慢慢雕琢敲打石頭,或者孤燈如豆的佛堂廟牆前面,隻身獨筆的描畫那些神魔鬼怪,就能輕而易舉的讓自己冷靜平和,甚至還能用淡然的目光一直看着對方的老者。
他只是在竭盡全力的想分析,眼前這個看起來一身正氣的老者,到底是為了派系鬥爭,而昧着良心的不顧自己這樣一個無辜路人被牽連,還是發自內心的認定自己真有作弊,只是無可奈何的從輕發落。
老童似乎是動了下座椅,但趙磊磊伸手重重的按住他手。
泥人都有三分火性,萬長生心裏沒點灼熱升騰的感覺是不可能的。
昨天說實話還有點忍辱負重的意思。
是那位調查組的領導提醒了萬長生,任何事情有很多種方法對待處理,不同的選擇就有不同的結果。
是不計後果的正面剛到底,還是轉身響亮的抽一記耳光?
沒必要爭。
萬長生認為今天只是戰略性的撤退,唯有避開這個無法佔優的局勢,才能迅速又合理的轉戰別處,獲得實質上的勝利。
就像他對於觀音村培訓班的處理,既然老人家們太頑固,那就先避其鋒芒,推出西洋畫培訓,等大家都看到好處,再慢慢擴展到家傳手藝。
習慣在觀音廟前下套的萬長生,從來都不喜歡硬橋硬馬的剛,那是退無可退,背水一戰的悲涼。
古往今來的謀劃、神機妙算,都是儘量不要讓自己落到那種無從選擇的局面。
所以今天還蠻心平氣和的。
可現在他腦海裏面又有點變化了,因為對方太四平八穩的義正言辭,那語氣感覺比他還忍辱負重!
萬長生沒有這個年紀的魯莽,卻有加倍的內心跳脫靈動。
他忽然有點想了解這種老頑固的內心。
家裏一群老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