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還是十日前的那個弓箭,射箭的還是十日前的那個人,不過,氣氛卻不一樣了。
少年收起面上的笑容,手指搭在箭矢上,目光直直的看向草靶子的中心。方才的雲朵散開,烈日照在她臉上,夏日裏炎熱的出奇,一滴汗水順着他的額慢慢滾落下來。
汗珠晶瑩,將將要滾進她的眼睛,教人無端心裏發緊,更想要伸手將那滴汗珠拂去,而少年卻一動不動,仿佛一塊石頭,沒有任何知覺,亦沒有察覺到那滴汗水。目光沒有絲毫動搖。
弓被慢慢的拉開,一部分,一半,直到拉的滿滿的,眾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在將要疑心這弓下一刻就要被拉斷之時,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猝不及防的,鬆開搭着箭矢的手。
箭矢如劃破夜空的流星,只覺出一陣風,便氣勢洶洶的沖向箭靶,「啪」的一聲,箭靶子應聲而倒!而且這一次,箭靶被帶的更遠,教人根本無法看清上面的箭矢了。
她和王霸一樣,將箭靶射倒了。
有人驚呼出聲。
十一日前,禾晏站在這裏,連弓也拉不開,十日前,禾晏拉開弓,但也只是拉開一小部分,如今她在這裏,弓拉的圓滿,將箭靶子射倒在地。她的力氣在這十日裏,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可禾晏又不是神童,力氣這種東西,豈會見風就長?
「阿禾哥厲害!」小麥叫起來,又笑又跳,「阿禾哥贏了!」
「什麼贏了?」有押了王霸勝的新兵心疼自己的干餅,不服氣道:「他只是射中了箭靶,不代表就射中了箭靶中心,射不中,還是不勝!」
他這麼一說倒教眾人想了起來,這又不是看禾晏表演拉弓能拉多滿來着。大約是她從前過分瘦弱連拉都拉不開,此刻驚訝於禾晏臂力的增長,剛剛竟將準頭也忘了瞧。
「我去看!」有人自告奮勇的往箭靶子處跑去。
王霸看向禾晏,少年就站在烈日之下,唇邊笑容滿滿……又是這幅笑容,從一開始遇到他時他就如此,他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永遠都是這麼成竹在胸,教人厭惡的自信。
可是……王霸看向自己的手,為何連他自己也有些動搖了?
他是沒爹沒娘的孤兒,小時候被狼叼走,有人將他從狼窩裏救出來的時候,他還趴在母狼身上吃奶。後來便跟着人回到山賊窩,他做山賊多年,死在他弓箭下的飛禽走獸不計其數。他能射的中,因為他七歲起就摸弓,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
這小娃娃,如今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便是生下來打小摸弓,也不過十幾年,哪裏及得上他?更何況十日前的禾晏,拉不開弓並不像是裝的樣子,因此,也不可能是從小玩弓弩的熟手。
想到這裏,王霸定了定神,安撫下自己微微有些躁動的心,禾晏必定勝不過他,無需懷疑。
這時候,那位主動去尋箭靶的人已經跑到箭靶處,他先是低頭去看箭靶,半晌並沒有回答。緊接着,他突然蹲下身,將箭靶一下子扛起來,往回跑去。
箭靶也就是從稻草扎的草人,扛起來輕輕鬆鬆,他快步跑到跟前,將帶着箭矢的箭靶摜在地上,高聲道:「大家自己看吧!」
王霸的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眾人朝草人看去,但見草人的中心,被一隻羽箭貫穿到底,穩穩地,不偏不倚的,正中紅心。
和王霸一模一樣。
王霸的額上流下汗水。周圍人震驚的議論似乎也漸漸遠去了,他看見梁平驚訝的盯着禾晏,梁平身邊那個錦衣的小公子亦是滿面歡喜。禾晏站在他的朋友身邊,倒是沒有多驚喜的模樣,只是淡淡笑着,仿佛早已料到一切。
「你……」
禾晏笑道:「承讓。」
「你沒有勝我。」王霸死死盯着他,「你與我是同樣的結果,怎麼能算勝我,至多……至多算平局。」
他倆都是將草靶射倒,也都是射中草靶正中,這要分出個勝負,確實很難。但對於王霸而言,能有這樣的結果是意料之中。可禾晏卻不一樣,他起初看起來像個廢物,如今能做到如此,令人側目。
禾晏聽完王霸的話,並沒有氣急敗壞,她甚至沒有和王霸爭辯,而是點頭道:「我也是如此認為。」
王霸心中,竟然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