輒傳承百年的上層富紳圈子裏,家中有沒有青錢庫存做「壓倉底子」,是區分老牌門閥和新晉富豪的標誌物之一。甚至還有沒落門第,重新崛起後寧願揮斥巨資也要收購青錢壓底,對他們這些家道中落但傳承沒丟、眼界還在的子弟來說,神仙錢這種東西,既是面子,又是里子。這一點,不僅大盧國,四洲諸國皆如是。
璀錯錢,就是諸洲通用的五種神仙錢之一。詩家名句「人非崑山玉,安得長璀錯」,說的就是這種雕文繁飾的玉錢。
「五千萬,現錢。」客人說的鄭重其事,或許也知道五千萬璀錯錢數目過大,向前探了探身子。「當然,銀子不是一次全運來,需要有幾個批次。首批先過來的,是五百萬。」
徐司匱反而笑了起來,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繼續試探,「五千萬璀錯不是常數,恕老朽冒昧,敢問尊客所從何業?為何要將這麼多神仙錢移到臨淄來?」
孫先生知道徐司匱未能盡信,「我當然不是青錢主人,只是個為前驅做事情的。家主人是南朝……」
客人話頓了頓,「墨師,姓白,祖籍是在咱們臨淄西郊的彭城。現在年歲漸高,在外漂泊多年,想要身歸故里。所以遣我等先行來鄉籌置。」
徐司匱放下茶盞,「可是四姓的白姓?」
「正是。」客人頷首。
徐司匱一下正了顏色。大盧南鄰大楚,國力比大盧更盛,大盧以文治聞名,大楚以軍功著世。
墨宗宗門雖屬於大楚境轄內,但自成一域,守城械廣販各國,大楚朝廷也無力干涉。是一個頗為奇特的存在,其成員身份涵蓋三教九流,號稱屠牛織履從商務農各行各業皆有真意,生活即是修行,門下弟子多為社會底層身份行走,號稱「墨師」,遍佈諸國不知凡幾。
而且內部自有規矩,像個國中國,像個大買賣鋪子,又像是民間的幫派。曾經有墨家核心子弟在別國犯罪,判了刑罰,被墨宗高層強頂着壓力接回宗門,以墨家內部宗法處置,比原本的處罰還要重。其自法度森嚴,可見一斑。
核心人物以氏族傳家,有翟、李、豐、白四姓,各有奇技。主姓翟氏擅長以木鐵造機關,所造的守城器械,被各國君主所重。
白氏則擅長鑄劍,若來人真的是楚國墨宗的白姓年長墨師,那五千萬璀錯白銀身家並不為過。
來客又補充,「當然,空口無憑,神仙錢是做不了假的。不瞞說,首批神仙錢已經到了臨淄,隨時可以驗看。」
徐司匱沉吟片刻,認真回道「茲事體大,若真是這個數目,老朽一人做不得主。今日掌柜去府衙拜會府君,現在已近晌午,還請貴客從小號用飯,我讓人尋掌柜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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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樓後廚。
司廚安師傅與城裏春江酒樓掌勺大廚是師兄弟,燒的一手好菜,平日裏甚得掌柜誇讚的。
聽見阿慶說要一桌頂好的席筵,而且還得外叫酒食,不禁憤懣心起來,大聲叫喊,說什麼樣尊貴的客人要從外面叫吃的,他安郁全的手藝難道還不夠撐了富水樓台面云云。
阿慶當然不會將五千萬錢的事抖出來,只說是徐司匱吩咐,好言將安司廚勸住,請他一定多用心。
安師傅嘴上忿忿,事情卻不含糊,知道必是來了真正緊要的貴客。要阿慶去金順招提一頸四果釀鴨子,去春江酒樓後廚拎一條新鮮的雪瀘湖四須鯉魚,這樣的鮮湖魚普通銀樓的廚房根本拿不到。以及沽三斤招牌春江釀。
還專門交代要靠東牆的五年釀缸里的,南牆常開的缸里酒味太淡,不好喝,就說是他姓安的說的。
阿慶知道最後一句才是最頂用,伙頭圈子本就很小,安司廚和酒樓掌勺是師兄弟的關係,春江後廚的一群幫廚都要叫一聲師叔的。
但他沒有自己去跑去買食材,而是從前鋪叫了個小夥計,從懷裏掏出一錢銀子,把話都囑咐清楚,自己則去府衙尋褚掌柜。事有輕重緩急,有些話自己得親自跟掌柜知會。所幸並沒跑出多遠,剛一條半街,恰看見富水樓徽記的馬車粼粼落落地駛了過來。
阿慶上前攔住,湊近車窗壓低聲音將事情大概說個清楚。
褚掌柜一掌執着帘子,眼神沒有看向阿慶,只聽見「五千萬璀錯」數額時眼皮狠抬了下。耐心聽
第一卷 鷓鴣天 第四章 畫牆起蟄龍(原兩章合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