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郊,平樂觀。
觀者,館也,苑也;苑者,很大的林園是也。
靈帝曾在這裏與大將軍何進一起檢閱規模宏大的西園禁軍,而這支平黃巾後,強幹弱枝政策堆積出來的精銳禁軍,並未發揮出靈帝設想的作用。
太尉賈詡乘坐抬輿來到平樂觀,他外罩一領油亮順滑的輕軟蓬鬆貂裘,一張老年斑點綴的方臉上沒有多少情緒。
作為行將入土之人,賈詡以一種恬淡目光打量初春清寒的平樂觀四周。
在這裏也可以看到西邊顯陽苑蔥鬱林木正吐露葉芽,有着一層淺綠;平樂觀內外種植的樹木業已陸續綻放,白的、粉的,粉白的,嫩黃花朵團簇綻放,可以聽到蜂群的聲音。
燕雀無聲,清淨適合休養的平樂觀最先讓賈詡聽到的是蜜蜂的聲音。
前後虎賁衛士扈從,賈詡的抬輿輕輕晃動,沿途寥寥行人也多輕步。
這裏是東鄉公主的休養地,因公主病情轉好,曹丕今日在這裏設宴特意邀請太尉、大魏魏壽鄉侯賈詡前來用宴。
這個宴,讓賈詡猜不明白。
列國形勢發展已讓他漸漸摸不到脈絡,魏國、劉封、孫權這裏都可以用常理猜度;漢國這裏已不能用常理推測,這幫人始終在挑戰你眼中的常理,打破常理。
現在大魏急需要一場勝利穩定上下人心,這場勝利很重要,農耕生產也很重要。
這是目前大魏最重要的兩件事情,曹叡、曹禮爭儲反倒是微末小事,可這兩件事情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帶着疑惑,賈詡見到了曹丕。
曹丕前幾日率領群臣百官親自扶犁以示國家重農之心,又輕車簡隨巡視洛陽周邊的軍屯田地,也是昨夜才回平樂觀。
今日曹丕穿着樸素細麻衣袍,戴遮陽斗笠坐在池邊垂釣。
彼此簡單見禮後,賈詡顫巍巍坐在曹丕身側,雙手也抱一杆顫抖的魚竿垂釣,整個人仿佛落水後寒風裏戰慄的小羊,只有一雙眼睛不時眨動,可憐兮兮人畜無害的樣子。
曹丕也不語,賈詡在身邊,自己心裏的幾個問題也相互碰撞,篩選着輕重、緩急。
可能是近朱者赤,待在賈詡身邊,曹丕能更清晰、深入的認知、分析諸多問題,不敢疏忽大意,也不會麻痹懈怠。
這大概跟小孩寫作業時,旁邊有個提着雞毛撣子的暴躁老娘類似。
隨着一條黃河鯉魚上鈎,曹丕才問:「文和公,國家隱患何在?」
「陛下,隱患事小,大患皆明,為世人所見。」
賈詡眨動眼睛:「陛下所問隱患,約有二。一者匈奴五部,二者河西亂羌。」
羌部發展至今有三種,一種是先零羌為主的東羌聯盟,曾一代代遷移蔓延到上郡、太原甚至河套一帶,在桓帝時期被徹底掃滅。
第二是西羌,東羌滅亡後西羌也被打的四分五裂,有的逃遁,有的成了依附漢軍的河湟義從。
第三是亂羌,亂羌部族成分複雜,沒有顯赫的宗族譜系,部族首領出身不明,內部摻雜漢人、鮮卑、匈奴、月氏。風俗也多變,糅合各家,怎麼方便怎麼來,誰強就依附誰。
亂羌可以視為雜胡的一種,也被諸胡稱之為雜種羌。
諸胡部族也是存在鄙視鏈的,抱上中原大腿的烏桓鄙視分裂、衰弱的慕容中部鮮卑;慕容鮮卑鄙視父匈奴母鮮卑的宇文東部鮮卑;宇文東部鮮卑又鄙視被打跑、父鮮卑母匈奴的拓跋西部鮮卑;拓跋鮮卑鄙視衰弱的匈奴,匈奴鄙視破碎的西羌;西羌和所有譜系、傳承清晰的部族又一起鄙視雜種胡。
雜種胡是依附各族的僕從,用得着的時候喊過來用一下,遭災了就是補血包。
而拓跋鮮卑西遷、發展已經接近十萬落,這嚴重擠壓河西諸胡生存餘地。
河西諸胡內部的競爭在加劇,又只好向內遷徙,躲避拓跋鮮卑。
他們入境,大魏官吏肯定是要徵稅的,當地豪強也是要雁過拔毛的。
身為武威世家,典型的西涼豪強子弟,賈詡比誰都清楚西涼各種動亂的原因。
造亂的是諸胡,有月氏秦胡,有氐人,有西羌,有雜種羌,最終混
第三百七十二章 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