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邑,約在四更末,天色即將啟明時。
蔡昭姬已然睡醒,正在銅鏡前梳理自己摻雜幾縷銀絲的頭髮,思索着今日的雕版工作進度。
「嗚!」
「嗚嗚~!」
號角聲次第響徹,蔡昭姬心中一顫,手抖木梳墜地。
不遠處的屋舍里,典滿瞬間睜開眼,察覺左臂被妻子孟氏抱着、壓着,他張口呼吸晨間清涼空氣,輕輕抽出手臂,起身揭開蚊帳,光着肩背走向書房。
書房內有個竹簾隔着的內室,室內牆邊供桌上擺着典韋靈位,供桌兩側分別是一副黑漆高領戰鎧,以及征衣、戎袍、刀劍、長槊、弓箭。
典滿還在發愣,孟氏腳步輕微也跟着進來,抬手將耳際髮絲挽到耳後:「妾身為夫君披甲。」
「好。」
典滿回答一聲,上前取下征衣往身上穿,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四周越發密集、頻率趨於一致的號角聲,意味着戰鬥隨時會爆發。
另一處院落,早起的夏侯尚聽到綿長號聲,原本佝僂的肩背突然就挺直了。
夏侯玄匆匆趕來,就見夏侯尚坐在庭院走廊的木地板上,盤膝在地,一口寶劍橫在膝上,拔出半尺細細把玩、鑑賞。
很快,夏侯徽、夏侯淳、夏侯綾三姐妹也都抵達,都披着頭髮,還未梳妝。
夏侯綾不怎麼敢看夏侯尚,夏侯尚瘦了太多,骨架寬大,可整個人臉上,身上已經沒多少肌肉,又積蓄長須,整日以黑紗遮面,顯得有些可怖、陰翳。
她也不怎麼害怕夏侯尚,現在只是夏侯尚與曹丕之間的私仇罷了。
夏侯尚歸劍入鞘,雙手遞出:「靈帝造四口中興劍,一口遺失流落民間,為人所得進獻諸葛丞相,丞相又贈送陳公,欲在規勸、誡勉。曹丕篡漢時,三口中興劍落於陳長文、司馬仲達及我手中。」
夏侯玄接住這劍,輕輕拔出半尺,果然看到劍身銘文,跟田信那口劍一樣,只是有一個『東』字,田信的是西中興劍:「父親?」
「我將隨陳公出征,此劍就交付太初。」
夏侯尚扭頭打量夏侯徽三人,目光在夏侯綾臉上稍稍停留:「安心等待,此役我軍必勝。」
三姐妹欠身施禮,夏侯尚則穿上草鞋,拄着手杖直出門去,大門前住在附近的夏侯氏部曲百餘人已然集結,他們只有隨身佩劍。
夏侯尚對領頭的夏侯威微微頷首,就朝關姬所在的象邑城中走去,夏侯威引領部屬前往象邑校場集結,等待安排。
象邑校場,第三批北上的六個營南陽籍貫北府兵正在用餐。
整個象邑並沒有大型武庫,遷移的六營北府兵只有短兵護身,只有軍吏攜帶鎧甲。
全部十八營回鄉的北府兵都是輕裝,這種輕裝只能行軍,連平叛都夠嗆。
龐季被田信摳掉四個肩章銀星,掛着少校肩章在軍營碼頭邊來回踱步,他毫不氣餒,仿佛清晨太陽金輝下巡視雞籠的威武雄壯大公雞,昂首闊步,胸前繼萬歲、東征金幣後,又加掛北伐、嶺南兩枚金幣勳章。
軍階算什麼,勳章才是實打實的。
聽到鐵靴踩踏石子的聲音,龐季扭頭,轉身,不情不願拱手:「周將軍?」
北府左衛少將周卓穿戴華麗皮鎧,胸前掛着虎牙、萬歲、東征、北伐、武當、嶺南六枚金幣勳章,八種田信製作的勳章,除了『宜都』、『湘軍』,餘下盡數掛在他胸口,走到哪裏,誰敢忽視周卓?
龐季低頭施禮時,目光掃過周卓的『武當』金勳章,這是周卓在武當道理學院擔任講師時獲得的,也是目前軍吏中最稀少的勳章。
周卓來到石砌碼頭,晨間河水漫過四層石階,水稍稍厚一些。
他打量懸停碼頭的竹筏、小船,側頭對龐季說:「陳公午前十點抵達,正午啟程。公主殿下會差人籌備飯菜,你看護船隻,不可有失。」
龐季聞言大喜,還是不情不願做了個不標準的軍禮:「喏!」
周卓只是笑笑也不以為意,眺望江水上游、下游,從這裏到巴丘,沿途都是順游而下,行軍迅速。
從巴丘走夏水入漢水,就要開始出力氣劃
第五百三十四章 象邑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