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園酒樓的老闆,名叫年邱月,他年紀不小,但以修士歲月而言,又還是個青年。
他修行時像個苦道士,卻又不肯放開憧園酒樓,這是他父親傳給他的,他父親又是自爺爺那裏得的,憧園酒樓有三百年歷史,對於許多世家大族而言,三百餘年不值一提,可是對於年邱月來說,憧園酒樓着實是一個令他不能輕易釋然的存在。
年邱月也崇敬那些天才修士,他不是天才,只能勤學苦練,但這並不妨礙他崇敬他們。
今日他正好出關,就遇到那位唐前輩來憧園酒樓吃飯,他二話不說讓自家跑堂免單。
就算不提唐承念的實力,光說她拯救了應天城,他就沒臉跟她討晶石。
可惜她看起來行色匆匆,顯然不欲被人打擾,年邱月糾結了一下,還是放棄去看望她。
只是年邱月覺得今日得將此事畫下來,紀念一下。
不錯,年邱月也是位愛畫的人。
他在自己的書房中潑墨揮毫,將唐前輩的氣度盡皆化於筆下,他筆下的唐承念,姿容絕艷,氣質凜然,那一天,她在應天城抵擋那源源不斷天外異獸的英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不過,唐前輩身邊那個男人是誰呢?」年邱月覺得陌生。
唐前輩上次來應天城時,只帶了一個徒弟,雖然也有兩個人和她在一起,但一個是女人,另一個他也見到過,是男人,但並不是長這樣。那麼,這個男人與唐前輩是什麼關係?年邱月不曾離開應天城,去過太遙遠的地方,他明白這雲澤大陸上有許多人他沒有聽說過,不認得倒也不出奇,可是這個男人能夠陪在唐前輩身邊。真是……令人羨慕。
他便也將商六甲畫了上去。
在年邱月落下最後一筆時,他忽然抬起頭,一揮手,書房的門開了。將門外躑躅的一個青年放了進來。這是憧園酒樓里的跑堂,他認得:「柳數?」
年邱月不是那種喜歡高高在上的人,他覺得,自己手下的人,還是認全了比較安心。
柳數朝他行了一禮。才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年邱月從容地畫着一筆接一筆,口中詢問:「你來幹嘛?」
他平日對手底下的人不錯,如果有人遇到難事,也願意求求他。
年邱月記得柳數日子過得艱難,莫非又是來請他幫忙的?
正在他思索時,柳數已經開口了,他說話果然還是如年邱月習慣的那樣,有些尷尬,緩慢。遲疑,就像是每一個失去自信的人一樣。
「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情來找您……唐前輩她們走了,我……我到她們包廂去收拾,看到了一些東西,這個,對,是這個。」他慌慌張張地拿出了一張紙,放在年邱月面前的書案上,然後斷斷續續地從自己的口袋裏往外掏晶石。雖然對於修真界的修士來說,須彌袋算不上貴,它不便宜,然而它是可以一直使用的東西。且對於生活有很大便利。
然而柳數不一樣,他的家境情況有些複雜,他需要晶石。
但年邱月眼睜睜地看着柳數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許多晶石,堆在書案上,成了一座小山。
「哇。」他感嘆一聲,「難道你發了財。是來謝我的?不必啦,我不缺晶石。」
年邱月笑道,他還不至於占手下的便宜。
「不是!」柳數漲紅了臉,憋出一句,「您看看吧!」
他趕緊指了指自己剛才放的那張紙條:「這是唐前輩留下來的,上面是她寫……寫給您的。」
柳數說得非常緩慢,送出這麼多晶石,他如何能不心疼?可這的確不是他的。
「哦?」
唐承念親筆?
年邱月很感興趣,連忙將那張紙拿了起來,然後低頭端詳上面的內容。
他看了好一會兒,全神貫注,眼神一直沒移開。
他看了許久,這時候,柳數就一直低着頭,他不敢看那些晶石,要不然,他真會焦灼死。
讓柳數把那些晶石全部都掏出來,真是已經令他廢了全部的毅力了,如果不是考慮到已經來了這裏,如果不是考慮到他已經退無可退——比如轉身就走肯定等於當面耍老闆,如果不是考慮到他走了會後悔,他也不會這麼做。下定決心的事情,再悲傷再捨不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