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看着這滿地的廢紙,下一秒卻聽見門外奔跑的腳步聲。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顧絨轉頭看去。
唐郁正好停在門前,他的視線先掠過那張被揭開了遮擋物的畫像,又緩緩掃過了地上那張展開的廢紙,最後極慢的落在了顧絨臉上。
這一瞬間顧絨恍惚看見了他眼底無聲熄滅的燈火。
那雙映着滿室燈光的漂亮的眼睛,此刻完完全全的和畫紙上的雙眼重疊,沉默的陷入了深淵裏。
門外有風吹過庭院,將地上的紙團推動着滾了兩圈。
這是這片空間裏唯一的聲音。
沉默蔓延了很久,唐郁才終於找回了四肢的知覺。
他動起來,抬腳邁進房間裏,不看顧絨一眼,和她擦肩而過,將揭開的畫布重新蓋了回去。
然而就在白色畫布落下來,將那幅畫完全覆蓋的時候,他按在畫架上的手指突然用力到指骨泛白。
撐着架子低着頭無聲的捏着畫像邊緣,他的呼吸在沉默中漸漸的失了序,下一刻他突然又掀開了畫布,一把將那副半成品從架子上撕了下來。
顧絨轉頭看到他的動作,立刻抬手阻止了他。
「你幹什麼?」
她按住他的手,皺眉問道。
唐郁卻並不看她,只垂着眼睛淡淡道:
「只是無聊的廢紙而已,放在這裏也沒什麼用了。」
顧絨神情微冷,她一動不動的盯着唐郁看了片刻,道:
「只是廢紙而已,是嗎?」
「是。」
「好。」
顧絨退開一步,鬆開了他的手,轉手就將另一個架子上的畫紙嘩啦一聲揭了下來。
「既然那張是廢紙,其他的當然也都是廢紙了,畢竟都是前女友的畫像,那一張該撕,別的也不能落下。」
她拎起那張畫像,舉到唐郁面前:
「你要撕的話,我陪你一起撕。」
唐郁不自覺的往下一瞥,目光在觸及到畫紙的時候輕輕顫了顫。
那是一張顧絨的側面圖,是坐在冬夜的kfc里,和弟弟一起打牌時的她。
隔着一層玻璃,窗外是茫茫的雪夜,窗內的她在溫暖的燈光下笑容燦爛,堪比太陽。
唐郁的手指漸漸的蜷縮起來,直到緊緊的攥住了畫紙的邊緣。
像是深埋在胸腔里,一場無聲而艱難的戰鬥,他在沉默中被自己逼得眼眶發紅。
他終於還是鬆開了手,手指無力的垂落身側,那張沒完成的婚禮圖墜落在地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聲音。
顧絨的目光也漸漸柔軟,她將手裏那張畫放回去,蹲下身把婚禮圖撿起來。
有細小的塵埃沾上了畫中的人,顧絨手指一頓,把那幾粒落在男人空白臉上的灰塵輕輕拈去了。
一陣酸意竄上鼻腔,她望着那張空白的臉,突然就這麼毫無預兆的紅了眼。
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將那陣酸意逼退後,她才拿着那幅畫站起來,然後重新把它掛到畫板上,小心的展平了。
然後她退後兩步,直到與唐郁並肩,才輕聲道:
「你之前沒給我看的,是這一幅嗎?」
唐郁沒有回答。
於是空氣便再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甚至連顧絨自己,一時間也嗓子發梗,說不出半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