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兩宿,儘管成瀚夫妻倆手忙腳亂,最終還是順利辦完了喪事,讓成鈞入土為安。筆神閣 bishenge.com
但喪事其實才是對他們的第一個考驗。
成爺爺年紀大了,被孫兒的突然逝世打擊到,一下子病得不輕,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念叨着成鈞的名字,人也變得恍惚起來。
成毅更是,本來就有糖尿病,在成鈞出殯那天一個不小絆了一跤,摔倒在燒紙的火盆旁,燙到了手,糖尿病人傷口癒合慢,他那傷口又嚴重,天氣又熱,沒注意就感染了,反反覆覆都弄不好。
工地那邊經過停工整頓後,又催着開工了,畢竟合同已經簽了,還要趕工期的。
而那兩個死亡的工友,經過協商,每人一次性賠償93萬。另外,因為安全措施不到位,安監局還對施工單位處以20萬元罰款,同時對負責人成毅罰款12萬。
除此之外,停工這幾天,工地上租用的設備以及工人的工資等都要照常發放,總之算下來,成家這一下就賠出去了兩百多萬。
這個項目目前才進行了四個多月左右,成毅投了一大筆錢,卻只拿到了前期工程款,他本來就是個小公司,現金流根本沒多少,一下子賠付這麼多出去,自然是元氣大傷。
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儘快返崗工作,不然損失更多,可剛失去兒子,他手又受了傷,整個人身心疲憊,哪裏又適合去工地上磋磨?
這一夜,他把成瀚叫去書房說了特別久的話。
盧辛語望着書房亮着的燈,心裏湧上了濃濃的不安,卻無能無力。
十二點半,成瀚回來。
他輕手輕腳的上了床,正準備躺下,就聽見了盧辛語翻身的聲音,然後她的手就抱緊了他的腰。
「成瀚。」她喊道,聲音清醒,明顯沒睡。
成瀚身體一僵,然後躺了下去,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
「成瀚,爸是不是想讓你——」
「小魚丸。」成瀚打斷了她的話,問,「你的想法呢?」
「你希望我替你做主嗎?」盧辛語也學着他不答反問,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哪怕關着燈,兩個人也在黑暗中較着勁。
朦朧的光線里,成瀚被她穿透性極強的目光刺痛,率先撇開了眼。
「你知道的,二哥死了,爸現在只有我一個兒子,現在公司正是困難時期,爸和那邊簽了整個項目的合同,必須要幹完,不然要面臨高額的違約金。而且這是爸拼了幾十年的心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公司垮掉。小魚丸,我被這個家庇護了二十多年,該是我為這個家付出的時候了。」
盧辛語沉默,她知道他說的都對,她也知道這是有責任、有擔當的體現,可是……可是為了這個家,他就要犧牲掉他的工作、犧牲掉他打拼的事業,甚至犧牲掉她嗎?
盧辛語有些為他不忿,也為自己委屈。
「所以,其實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意見不是嗎?」
她心裏明明在心疼他,並不是埋怨他,可不知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就變了個味道。
或許,潛意識裏還是有怨的吧,怨他和她都無可奈何,只能被命運推着朝前。
「小魚丸,我……不,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如果我要回來幫爸,我們就必須分開,必須異地。可是你讓我讓爸一個人撐着,我真的做不到,你能理解我嗎?」
盧辛語沉默,換做她,她也做不到。
可是她捨不得和他分開啊,她也心疼他放棄了自己鍾愛的事業,而要去投入一個他未知的領域。
「小魚丸,我需要你,你懂嗎?」成瀚伸手緊緊地將她抱進懷裏,下巴抵在她腦袋上,沉沉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並不是在與她商量,甚至他還非常無恥地要求她諒解,但是他真的別無選擇。
「我剛才發現,爸的頭髮都白了好多,之前我都沒發現。小魚丸,我媽走後,我就只有我爸了,他已經老了,他……」成瀚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
這幾天壓力再大,悲傷再多,他都只是把痛苦深藏,直到這一刻,在沒有光亮的黑夜裏,在愛人的擁抱中,他才終於釋放了自己的脆弱,失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