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興兵不是以禮義為根本,即使能夠得逞一時,也絕難長久。劉表不顧國家危難,只顧個人私利,妄自興兵荊南,失敗是遲早的事。」劉景笑着搖頭道,「不過話說回來,若沒有這場大洪水,北軍亦不致敗得如此之快。」
單日磾道:「『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順,自天佑之,吉無不利也。』這場大洪水,如同天罰一般,將北軍一掃而空,這不正說明劉君乃是上天所佑之人嗎。」
看到單日磾在自己面前引經據典,劉景心裏頗覺有趣,他麾下眾將,有單日磾這個文化水平的,估計一隻手都湊不出。
「如今北軍盡沒,臨湘業已收復,將北軍殘餘徹底逐出長沙,只剩下時間的問題。」劉景感慨道:「長江以南,皆入我囊中,總算能稍稍施展拳腳了。」
單日磾道:「劉君心懷大志,昔日勢小,不足以伸張,如今據有荊南,自當展志雄飛。」
劉景微微頷首,問道:「翁叔,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單日磾自然知道劉景話中的意思,以前荊南局勢不明,劉景勢力也比較弱小,單日磾即便想要帶領衡山部眾歸之,劉景也沒能力接收。因此一直以來,單日磾算是一個較為獨立的勢力。
現在就不一樣了,劉景據有荊南,幾乎成為定局,其勢力橫跨數郡,地方千里,戶口百萬,毫無疑問,已是一方諸侯了。
而單日磾,從他改名字就可以看出,他乃是一個有雄心抱負的人,在衡山中稱王稱霸實非他所願,效仿金日磾,以蠻夷之身,立不世之功,才是他的理想。
劉景,就是他的漢武帝,因此單日磾毫不猶豫地回道:「我這條命乃是劉君所救,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也皆是拜劉君所賜。如劉君不棄,我願率數萬衡山部民,歸於劉君麾下,為劉君衝鋒陷陣,平討不服。」
「哈哈……」劉景大笑着說道:「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啊。」
東漢以來,長江以南諸郡人口,相比於西漢時期,簡直堪稱「爆炸式」增長,少者人口連翻兩三倍,多者翻了七八倍不止,一方面是漢民的自然繁衍,另一方面,則是與本朝執行的「徽外蠻夷內附」政策有關。
遠者不提,就以近幾十年為例:
順帝時期,荊南的武陵郡太守李進上書,認為蠻夷歸順漢朝已久,可比漢人,應增其租賦,朝中天子及百官議者都認為可行,只有虞詡認為貿然增加稅賦,必會導致蠻夷怨叛。天子不聽虞詡勸告,結果嶺南蠻夷果然殺吏反叛,大亂持續長達數年之久。
桓帝時期,揚州丹陽郡宣城縣長抗徐,將森林遠藪中「椎髻鳥語」之人大量移徙至縣城附近,編戶齊民,後來擔任長沙太守時,同樣招誘大量荊蠻內附。
靈帝時期,交州鬱林郡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十數萬烏滸蠻人,並在鬱林郡西部一口氣設立七個縣,來安置他們。
長沙、零陵二郡順帝時人口曾一度突破百萬之數,然而零陵郡漢民只佔總數不到四成。長沙郡稍多一些,也只是過半而已。
匆匆六十年過去,大漢帝國持續不斷衰敗,直至徹底失去對長江以南諸郡的控制力,長沙、零陵郡內曾經內附的荊蠻多已散去,而今在籍者不能有數萬。
亂世之中,人口最珍貴,人口越多,能夠徵到的賦稅就越多,能夠招募的兵力也就越多。
當漢民人口短時間內無法大量增加時,吸引蠻夷內附,對統治者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蠻夷貢獻的賦稅雖遠遠少於漢民,可他們卻是優質的兵員。
三國之中,魏國騎兵部隊大量使用烏桓人、匈奴人。蜀國軍中也有數以萬計的南中夷人、青羌。吳國就更不用說了,山越是其兵力主要來源,沒有之一。
劉景早有利用單日磾收編衡山荊蠻的打算,當年他不計代價全力資助單日磾報仇,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多年的佈局,到了今天終於獲得了回報。
劉景心裏非常看重單日磾,這與兩人深厚的私交無關,後者心慕華夏,漢化極深,並且有着強烈的上進之心,日後劉景有意讓他率領「熟蠻」,征討山谷之間,不肯賓服的「生蠻」。
劉景讓人取來荊南地形城邑圖,鋪陳於書案上,手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