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再走下去,都熬不住了。一筆閣 www.yibige.com」陶三掀開轎簾,餓得泛青的臉顴骨高聳,乾裂的嘴唇繃着幾道血口,「沒水沒糧三天了,家僕們實在走不動。」
陶安然嘆了口氣,摸着緊抱懷中的木匣:「按照恩公所示路線,還有五天就到了。那裏風水極佳,定能興旺陶族。跟老兄弟們說說,再堅持堅持。」
陶三想再說些什麼,欲言又止,搖頭離去。
北齊,漢中,短短十年時間,崛起一方陶姓富豪。無人知其如何發家,只知族長陶安然時常出門遠遊,歸來必有大批金銀財寶。有說陶安然做藥材生意,趁着天下戰亂,販藥牟取暴利;有說陶安然祖上是東晉貴族,亡國時留下富可敵國的財富藏於極為隱秘的地方;也有說陶安然精通天堪地輿、望星探墓,以盜墓發家。
平日陶家樂善好施,逢戰亂災荒,開鋪施粥。若遇乞丐流孤,更是好酒好肉,贈送銀兩,或收留陶家做了家丁。官府打着各項明目收錢,也慷慨異常,毫不吝嗇。
種種舉動,深得人心。故此陶家生存於亂世,竟然多年平安無事。
時值盛夏,陶安然院中納涼,有一奇裝異服的少年登門求見。陶安然聞得少年裝束相貌,面色大變,匆忙赤足出迎。
見到少年,陶安然更是面色驚怖,隨即恭恭敬敬請少年入內堂密談至半夜,才安排一方小轎,直抵內堂門口,載着少年出府。
此事甚為神秘,家僕見陶安然面色不佳,哪敢多問?當夜,陶安然居室徹夜通明,窗欞倒映着來回踱步的影子。
次日清晨,陶安然召集家族百餘人,收拾細軟,即刻離府,遷居長安南的「桃花峪」。
眾人一時接受不了,這安生日子,偌大家產,說不要就不要了?
陶安然面沉似水:「願意跟我走的,雖然一路艱辛,到了桃花峪自然有好日子過。不願意走的,陶某雙手奉上重金,足夠十年無憂。」
此話一出,百餘人哪裏還有猶豫?賭咒立誓,誓死相隨。僅有寥寥幾人,領了遣散費,默默離去。
鄉鄰得知陶族遷居,哪裏捨得?含淚送了五十餘里,才依依道別。就連官府都派大隊兵馬,一路送至漢中邊界,方才折回。
誰曾想,陶氏巨富突然舉家搬遷的消息,不僅轟動了漢中,更引得幾股流寇垂涎三尺。
陶家出得漢中三日,就遭了流寇圍劫。百十人平日養尊處優,哪裏是如狼似虎的惡匪對手?流寇倒有規矩,「不殺人,不奸,淫,只要錢財糧食」。
陶安然為保家族性命,又想起沿途幾處大戶人家,平日往來甚密,禮物饋贈更是不計其數,落難時必能相幫,於是一一照辦。
正所謂「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往日那些大戶好友,聽說陶家沒落,都緊掩大門,閉門謝客。
熬不住的,趁夜卷裹值錢物件,紛紛逃了幾十名忠心耿耿的家僕,陪着陶族一路忍飢挨餓,四處乞食,走着「有上頓沒下頓」的不歸路。
然而,「戰亂逢災年」,老天旱了一個多月,滴雨未落,背井離鄉的難民越來越多,哪裏還能尋到吃的?聽說已經餓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已經發生了「易子而食」的事情,陶家也處在即將餓死的邊緣。
「陶三,你跟着我多少年了?」陶安然蒼老的聲音從轎中傳出。
「回老爺,小人十二歲得老爺收留,已經三十一年了。」雖然隔着轎子,陶三依然恭敬彎腰,低頭回話。
「三十一年了……陶族發家整整三十二年,如今我做這個決定,你後悔麼?」
「老爺對陶三有再造之恩,只願死在老爺身後,為您收棺厚葬。」
「哈哈……我還沒老呢?先咒我死。」陶安然笑聲里隱隱藏着恐懼,「今天就別走了,好好休息。派幾個家僕尋尋水糧。到了桃花峪,我一定帶你們過上好日子。」
陶安然握着幾株擇洗乾淨的野菜,苦笑着望着轎子,心中暗嘆:如果不是他的出現,何至於此?
家僕早已餓得東倒西歪,扭頭睡去。家眷小口吃着野菜,着實難以下咽,忍不住嘔出黃水。
「睡吧,睡了就不餓了。」陶安然又是一聲嘆息,入轎發呆,不多時,鼾聲響起。
睡夢中,他夢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