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城側。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手機端
幽靜漆黑的深山，只聽得幾許小昆蟲的鳴叫聲。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落葉從，會發出嘰嘰的濺水聲。布鞋很快被積水浸透。
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孔元帳下數百武林供奉向着水寨所在之處疾行。
他們間有的是宗派子弟，有的則是江湖遊俠。雖然宗派子弟多數掛着來戰場歷練的名頭，但實際都是為錢財而來。江湖遊俠要在元朝地盤內生存，武林宗派要在元朝地盤內發揚光大，都只能投靠元朝廷，為朝廷效力。
宗派再強，也干不過國家。秀林堡便是例子。
這些供奉個個腳步矯健，哪怕是在夜色，也行進得極快。
遇到難以攀爬的陡峭崖壁時，他們便將隨身帶着的飛天爪拋去，然後沿着繩索往攀援。
如此只不過短短數十分鐘時間，他們已到得水寨周圍。
在月光的照耀下，水寨前湖面蕩漾着些微粼光，折射出依稀水寨的倒影。
水寨也在夜色隱隱綽綽，如同龐然巨獸。
水寨周圍十餘米，樹木都已經被砍伐掉，清理出大片空地。
數百供奉到得空地邊緣處，在林子裏紛紛蹲下身去。因為前面空地便有抗元軍的哨兵在放哨。
直到這些哨兵從他們近前走過去，背對着他們時，他們才忽然有所動作。
數十箭矢從臨終射出去，在那些哨兵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時，將他們紛紛射倒在地。
然後數百人同時暴起，殺向水寨。
依着白天攻水寨的元將估計，水寨應該不過區區兩千宋軍鎮守。以他們數百供奉的實力，對付區區兩千軍卒，而且是在夜色襲營，有極大的希望將水寨拿下。
這些供奉，也沒誰覺得這是個很兇險的任務。孔元派遣他們奪寨，多數是因為他們才能攀爬那些絕壁。
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是，才剛剛跑到空地間，水寨忽有無數火把亮起。
而後，這些火把都向着他們跑來。
「有埋伏！」
有人驚叫。
但終究晚了。
只聽得水寨方無數弦響，夜色不計其數的弩箭、羽箭從水寨射出，直落向這些元軍供奉群。
「啊……」
慘叫聲迭起。
聽聲辨位的功夫不是誰都會的，箭羽在夜色不見行跡，縱是這些供奉身手不俗，也無法抵擋。
甫一交手，他們便損失慘重。
「撤！快撤！」
有人驚慌大喊。
他們可不願為元軍白白送命，登時有不少人轉身向着叢林跑去。
作為供奉，他們也只有在出其不意時才能取得大用，而眼下，宋軍顯然已有防備，衝去只是送死。
但他們跑，宋軍的箭矢卻是未停。
幾輪箭雨下去，直到夜色再也聽不到有人慘叫聲，水寨立着的抗元軍將領才揮手，「停！」
千餘士卒不再放箭，但仍是看着空地方向。
火把將夜色破開，從高空落到地。空地再也看不到站着的人，只有地面躺着許多着黑衣的屍首。
將領揮揮手，有數十士卒跑去，檢查這些供奉的屍首。遇着沒完全斷氣的，便補兩槍去，給個痛快。
梧州城內，完顏章在軍營還未睡，很快得知這個消息。
秦寒也在帳，完顏章聽到斥候稟報，立刻以極為驚訝的眼神看向秦寒，「你怎知他們會取水寨？」
「不。」
秦寒微微搖頭道：「在四個城門處，我也設有伏兵。。」
他好似心情不錯，難得的指點完顏章，「打仗者，無非是將敵軍有可能的舉動儘量估計出來而已。」
完顏章若有所思地點頭，沉吟半晌，道：「那梧州城被破的情形，你可有估計？」
「沒有。」
秦寒道：「這是死局，只有皇將阿裏海牙趕盡殺絕，我們才能死地還生。將死局再盤活。」
完顏章神情複雜，「你為何單單選我們抗元軍來做這個棋子？」
秦寒神情淡漠，「因為你在皇心份量最低，縱是死絕，皇也不至於太過責怪於我。」
「哈哈！好！好哇！」
完顏章聞言忽地大笑起來，指着秦寒，「軍師者，真乃真小人也！」
但他的臉並看不到多少怒色，有的只是無奈和決然。
秦寒說得沒錯，他是降將，他麾下女真將士皆是降卒。這顆棋子，只有他們才能做。
梧州，於廣西、廣東而言是顆不可動搖的死棋。於他們抗元軍而言，也是死棋。
若是城破，抗元軍大概將會從此消亡。而若是能夠守到皇來援，他們則能夠得到皇的信任。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現在已經身處死地，能不能生，得聽天由命。
而被完顏章說成是「真小人」，秦寒也毫不介懷。即便時光重來，他只怕也還會如此選擇。
不多時，那些武林供奉也回到孔元帳。
看人數，他們已折損過半。
孔元聽完他們匯報，也沒有責怪他們，只是輕輕嘆息，「除去完顏章，梧州城只怕另有能人啊……」
他和完顏章同朝為將，對完顏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完顏章女真族出身，素有勇武，善於攻堅，但謀略稍欠，並不善守，不可能安排如此嚴密。
天色漸漸亮了。
這是孔元大軍到梧州城下的第二天。
荔浦縣城內的宋軍經過整頓，除留下三千將士看守降卒以外，將降卒的原南宋軍士都帶出城去，追擊阿裏海牙的部隊。
雙方都在爭風奪秒。
孔元大軍又在黎明時分大舉攻城。
梧州城城牆、水寨都防守嚴密，孔元找不到多少破綻，似乎打算以蠻力破城。
元軍大陣，沒有再見到攻城車，但是投石車、雲梯等都被推出來。
梧州城城牆不過百餘米長，鼓聲響時，數萬元軍喊殺着同時攻城。
前排的盾牌兵迅速跑向城下，雲梯部隊緊隨其後，後方的士卒則是以方陣緩緩進軍。
雙方的投石車都在不斷的投射石彈。
巨大的石頭砸在城牆，讓得磚石紛飛。
城頭弩箭呼嘯而出，將不少元軍盾牌兵連盾帶人都洞穿，極強的衝擊力將屍體還帶飛出去數米。
等到元軍再近些時，又是密集的箭羽落下。
不過也有士卒用繩索吊着濕潤的稻草，淋火油，點燃往城下放去。
城頭下很快煙霧瀰漫起來。
攻城的元軍被濃煙嗆得眼淚氣流，咳嗽不止，陣形頓亂。
154.梧州之殤（七）
